“红梅!红梅!”
云枬喊得急切,红梅正在院中喝水,听到动静赶紧跑进屋子里。
“姑娘莫怕,奴婢在这儿呢。”
红梅只以为她是害怕,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却没注意她的眼神有了光彩。
云枬伸出一双细如玉箸的手,在眼前晃了晃,她喜极而泣:“红梅,我能看见了。”
红梅握住她的手,也很是激动:“姑娘的眼睛好了?”
云枬揩去盈在眼眶中的泪,道:“还有些模糊,不过总比那些日子好多了。”
“谢天谢地,老将军知晓后一定很开心,奴婢就说呢,姑娘是有福之人。”
云枬听不得那些阿谀之词,偏偏她说得流利。
“快扶我起来。”
待她坐起身子,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一所破旧的屋子里。四周是泥土砌的墙垣,四处落了灰竟也无人清扫。
红梅自顾解释道:“哦,方才咱们从山丘上滚落下来,奴婢唯恐遇上什么野兽,见这户人家空了,正好进来避一避。”
她仍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中,还未察觉云枬已变了模样。
云枬抚着床榻上的扶杆,轻轻一晃,屋里屋外都是清脆的铃铛声响。她站起身来细细打量四周,每走到一处,都恍觉在此处与过去半载的自己撞了个满怀。
挨着床榻的,是两扇宽大的隔窗,王拾外出时便会敲敲窗子跟她告别,她醒了顺手推开,他回来便会帮她关上。
注意到她表情不对,红梅便问:“姑娘怎么了,可是哪里感到不适么?”
云枬摇了摇头,跨出了屋门。
那把竹凳仍摆在门口,只是落了一层灰,说明这家主人已许久不归家了。
她闭上眼睛,沿着那串挂满铃铛的绳子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意图寻找一种熟悉的感觉。
红梅跟上来,道:“这户人家好生奇怪,满屋子里挂满铃铛做什么?怪扰人的。”
云枬缓缓睁开眼睛,眼眶里不知为何蓄满了泪水。
她小声道:“或许家中也曾有一个我这样的盲人呢,一切都是为了方便她。”
红梅了然地点点头,似乎可以理解了。
院子里隐隐飘来一阵羊骚味,她灵光一闪,忍不住暗自猜测什么。
她随着云枬在院中踱步,也不知走了多久,云枬才在门前竹椅上坐下。她双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红梅也不敢兀然打扰。
片刻后,她又忽地站起来,到屋子里翻箱倒柜。
看得出来,他已经许久不回来了,然而橱柜里的东西仍满满当当地留存在这里,他曾说这些是他积攒了很多年的家当,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丢弃的,后来竟不知为何食言了。
没有费多少力气,她便从橱柜里找出了那根竹笛。
这时红梅实在忍不住了,硬着脑袋提醒道:“姑娘随意翻人家的东西,恐怕不好吧?”
云枬破涕而笑:“谁翻他的东西了,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本来就是他送给她的。
有一天晚上,她给他吹了一曲《南歌子》,他便说自己留着只能当柴火烧了,还不如送给她消遣解闷。他说的前半句是假,后半句才是真,云枬不与他客气,自然收下了,只是后来走得匆忙,竟忘了带上。
她阖上柜门,握着那根竹笛若有所思。
红梅眼尖,指着橱柜之上摇摇欲坠的绣着金线的包裹,拉过云枬:“姑娘小心。”
她上前将包裹拿了下来,细看一番后,道:“好熟悉的针脚,这不是咱家的吗?还挺沉的,难不成这里面是赃物?”
云枬接过,打开一看,黄灿灿的金元宝有些晃人眼。
他竟一分也不要。
她重新给包裹打了个结,又扔回原来的位置。
红梅可惜道:“姑娘这是做什么,看样式这是咱家的东西,岂能白扔了?亏得今日那人不在,否则奴婢必领了他到官府面前认罪不可。”
云枬一声不吭,片刻后,红梅才歪着脑袋后知后觉,问:“姑娘认识这家主人吗?”
云枬还未回答,便听宅院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姜承烜在外喊着:“玭儿!”
显然,他已循着红梅留下的记号一路寻到了这里。
云枬将竹笛藏于宽袖暗袋中,便与红梅迎了出去。
姜承烜一身玄衣短褂,风尘仆仆地赶来,见云枬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红梅又把刚才的话与他复述了一遍。
姜承烜知晓了二人的遭遇,道:“表妹无事便好,快随我回去吧,父皇与云将军找不着你可急坏了。”
他拍了拍马鞍,“表妹,来。”
云枬屈身答谢:“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