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是死龙，而蛟龙珠在你腹中？”
祁无住杵剑蹲下，无限惆怅，这一潭的红枫青鬼越发使他不得意。
谢离绪断然不可能去安慰他，因为他也需要人安慰，剖珠出世此等荒谬的事几个月后便要降临自己身上，想一想便觉得……疼。
“罢了，谢离绪，我的身家性命如今全拴在你的裤腰带上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活了。”
祁无住妖冶的眼角荡开过一抹忧伤，极轻极快，转瞬是笑意，他收拾衣裳，朝潭中喊了一句：“不想死，快快游去上清天池，寻一个洞穴躲起来。他日我去找你们。”
赶龙族的人在水中咕噜咕噜冒泡，互相之间雷击交流，片刻后果真龙甩尾，往河道方向游走了。至于是否去上清天池，全凭际遇。
谢离绪望着祁无住浪里浪荡地往来路走，纵然步伐流云轻松，映在斜阳红枫中，也有林花谢了春红的憔悴。
祁无住回首，谢离绪像一杆青竹，韧拔孤高，与自己相反，谢离绪是那种生命特别经得住摧残的人。
他放下心，继续朝前走。
姬老头仍旧躺在河边不省人事，鹩哥在笼里啄他头发，祁无住将鹩哥扯开，拍了拍姬老头的老脸。这张老脸已然松弛，却经不住打，几下便紫胀。
老头清醒过来，对于之前种种尚有些记忆，长吁短叹：“恩人啊。”无需祁谢二人逼问，他自己倒豆子似的将事情原委都倒了出来。
开口第一句：“我奉修神榜真言，下凡来找天道者。”
祁无住忍了忍，没打断他的话，且听他编下去。
老头确也好意思继续编下去：“何谓天道者，能合清浊二气，整布天下，规正人王秩序者也。但自从某位天道者陨道之后，修神榜所召点的天道者却带了几丝邪魔气息，这便使修神榜所衍生的神力也出现了瑕疵。老朽我也不知晓那瑕疵会引发什么不得了的后果，因为最近二十年间，一名有望登顶天道的天罡者失败了，因此还引发了中原三州饥荒，海外三部水淹，足足三年之久。”
谢离绪听得此处，沉声问：“这名天罡者还活着吗？”
“以我神观海内外，还活着。”老头竖起几根手指，祁无住这才发现，他有六指。
谢离绪只听得活着两个字，淡淡点头，他料想也是活着的，当年那场饥荒，那名天罡者生吞乡民的场景烙进他脑子里，若这样的人死了，才真是鬼故事。他原本希冀从书中剧情窥见答案，岂知此处剧情在书中轻描淡写，属于挖过的坑忘记填的惨况。
祁无住催老头：“天快黑了，你快说下去。”
天一黑，他便彻底没了杀人的念头。
老头还不知自己命悬在西边那片红霞上，嘶哑道：“你急什么。我家里有个傻儿子等着我回去做饭，我都不急。”
“你家傻儿子饿一顿死不了。”
老头叹息：“那倒也是。不过是下山找吃的走漏了风声……我刚说到……”
“修神榜有瑕疵。”
“是了，修神榜的神力有瑕疵，皆因带了几缕邪魔之气，你们可知这几缕邪魔之气来自哪里？”
祁无住斜抛一记眼刀：“你觉得我们会知道吗？像这种磨舌头的话就不要再说了，你可知我时间也很宝贵。”
老头呵呵笑：“对不住，我跟我傻儿子说话说多了，不自觉便将你们当作他了。话说这几缕邪魔之气来自三个方向，其一海外一处魔岛，名流坵，大巫妖既是本族神女又是天罡者，聚了一丝邪魔气，屡次发动战争亦是为了早一步登阶天道。其二是北边花剌子模国，大可汗也是天罡者，南征北战，迟早进阶天道。其三便是中原诸侯国，深宫之中也潜藏了一位妖王，不过此妖能力尚浅，构不成搅乱修神榜的威胁。”
祁无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摸了摸老头脑袋，摇头：“天下无奇不有，但终究傻子比奇葩更多。你这样说，我就这样信了吗？你有这等运筹天下的才能，你怎么只是一个被赶龙族魅惑的老头？”
老头收拾鱼篓站起：“恩公爱信不信，我知道你们来了是为了杀我。因为我这番话其实已经不止对你们两个人说，我对凡遇见的人都说了一遍。你此刻可以杀了我，可我所预言的那些却终究不会变。”
谢离绪让开身子，由着老头返身回家。祁无住挑起鸟笼也跟上去。
祁无住凑到谢离绪身边：“你信他的话吗？”
“信。”谢离绪轻飘飘答话，无一丝犹疑。
“既然信，为什么你不向他提问题。比如他既然是来找天道者的，你便让他测试一下你是不是下一位天道者？”祁无住怂恿。
谢离绪瞥他，突然喊住老头：“老人家。”
老头回头，谢离绪指着祁无住：“既然你是来找天道者的，不凡测试一下他是不是下一位天道者。”
老人顿了顿步子，青白双目潦草一扫，回头：“不是。”
不是？
祁无住迈开步子，腾到他面前，问：“我，不是？”
老人摇摇头：“不是。”
祁无住不甘心，指着后头谢离绪：“那他又是不是？”
老头这次连头都不回，答：“也不是。”
谢离绪微微闪了闪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