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此时被尊为了天下义军的盟主,以一人之力几乎在单挑隋皇能够调动的全部中原主力。
虽然李渊在心底并不太瞧得起这位同姓,可到底也得尊重他此时的势力,更得感谢他挡住了所有隋廷可能西进的力量。
否则,他这一路不可能如此顺遂。
认认真真听完情报,李渊暂时放下心来,道:“别看那王世充谄媚,可其人本事却并非虚妄。一时半刻,这李密怕是拿不下东都的。”
说罢了关东、洛阳,三人终于将视线重又投回了关中、长安。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眼下,他们必须要做出决策了。
各地群雄此时已过了混战阶段,能争霸天下之人已愈发展露出了头角。可李唐此时还没能拿下关中。
正如李世民前些时日谏言追杀屈突通时所言:时不我待啊,天下群狼环伺,哪里有那般多的时光可容荒废?
兵贵神速,当尽全力,早取关中为根本。
也直到这时,裴寂方才问道:“大将军,此时李昭派姚思廉前来做说客,却不知到底是何主意?若是其想据关中而自守……”
李渊摆摆手,哈哈大笑道:“裴监莫虑,此子聪明得紧,不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举。”
说着话,他复又压低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道:“他若当真如此不智,呵,却也怪不得我。拼得声名受损而已……只可惜,慧芸那丫头一番美意要付诸东流了。”
身旁,李世民稍稍抬眼,手指轻轻摩挲着一片甲叶的边缘,没有言语。
裴寂与李渊议了议,决定不以大礼见姚思廉,反而直接将之邀入三人所在的帐篷。
一面是事关机密,相谈未妥时,不好让其他诸人见到李渊与人讨价还价的场景。另一方面,则是以这种姿态展示对李昭的亲厚。
既然李昭以李渊女婿自居,自家人自然要被特别对待。
很快,姚思廉被请入帐内。作为代王侍读,这位姚公也是才名卓著之辈,李渊自然也没有怠慢。
宾主寒暄之后,李渊依旧拉着姚思廉的手掌落座,对他感慨道:“昔日关中一别,不想今日相见已如经年。小婿先前在长安胡来,怕是多有得罪,我这里代小婿再向姚公赔罪了。”
姚思廉连忙谦逊道:“岂敢岂敢,唐公南来兴义除暴,乃是德高望重。某家主公响应唐公北上,也是为清君之侧,解民倒悬。
“临行前主公曾与某谈及昔日故事,得知早已受唐公教诲,还得与二公子亲厚,得与二姐相知,缘来妙哉,不可追溯。
“今日其能响应唐公所号,与唐公同举义旗,匡扶朝政、挽大隋社稷之将倾。更显其与唐公英雄所见略同。
“若是翌日两家结亲,那自是更为喜上加喜。”
说罢,姚思廉与李渊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两人显得十分亲密。可一旁,裴寂却忍不住眯了眯眼,李世民也免不得稍稍侧目。
看来,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理想。这姚思廉、李昭将姿态摆的很低,但却与李唐划得界限分明。
并且,短短时日而已,这姚思廉居然就已认了李昭为主。不知李昭到底使了何等手段。
大势当前,这姚思廉还看不清现下时事风云么?
当两人笑声稍停,一旁的裴寂清了清嗓子,叉手行礼道:“姚公,既是代表李大夫而来,不如你我同时做个媒,便把他与二姐的婚事定下如何?
“曾经听敦煌公言及,当年李大夫曾与他约定,若是他日两家兵临长安,他可是要向唐国公提亲的。
“况且,现今关中盗贼横行,屈突通还驻军潼关。形势险峻非常。”
说到这,裴寂转而又看向李渊,对他道:“唐国公也当速速派遣援兵入援长安,襄助李大夫稳定局势才是。”
姚思廉又是一阵爽朗大笑,可却忍不住深深看了裴寂一眼。
他叉手回礼道:“有劳裴公关切,目下我家主公已据关中多郡,长安城雄兵五万有余,形势安稳得很。
“关中二十八郡至少一半的户籍图册、田亩账簿皆已被我家主公收拢保管。
“且,代王也已被我家主公好生保护,哪怕长安城破,我家主公也必当力保代王无恙。
“暂不需唐国公遣将操劳。”
说到这,姚思廉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对敦煌公李世民嘴角的笑意略有意外,随后继续道:“不过,裴公前半句所言甚是。某此行而来,确是代主公向唐公提亲的。并愿即时行纳采之礼。”
李渊在一旁捋着胡须,嘴角笑意不绝,可此时目光却显得尤为冷静。
这番对答言笑晏晏,可水面之下却是一波又一波的暗流涌动。昔日那商贾子弟,现在倒还真是成了气候。
眼下若是与其贸然动手,殊为不智。陇右薛家虎视眈眈,洛阳战场局面不明。
这个节骨眼,若是突然兴兵与李昭交战,一则败了自己宽厚长者的名头,二则必是要损兵折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