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银芮正式告别大一的那个暑假,摄影社团成员自发组织去桂林旅游,程敬安不在其列,关于该话题,他从头到尾没在群里发表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罗银芮出于一个暗恋者正常的好奇心,在旅游途中将拍摄的风景照私发给他,秉着学术交流的假旗试探他不参与的原因,17个小时23分钟后得知,他在老家的基层法院实习。
大三上学期,罗银芮开始谋求告白的契机,从一部科幻电影上映的第一天纠结到死线——周五晚,终于给程敬安发出周六的影院邀约,小鹿乱撞在床上来回打滚险些翻落地,害床下路过的樊佳变救生气垫。然后苦等24小时,程敬安在图书馆泡了一整天手机才连上网,回复说他刚看到消息。
那时已经9点过,再挑场次看电影打车返校,宿舍都关门了。
罗银芮依照某次偷瞄程敬安手机发现他对顶端弹跳出的微信消息视若无睹的行为,可以想象,他早起打开手机面对蜂拥而至的弹跳窗口进行了解压的一键清除,随后神清气爽地拎着专业书和笔记本电脑进入图书馆的情景。
樊佳安慰她,她的敬哥哥只是由于正在准备司法考试,有点忙而已。
何止是有点。
安慰无效,罗银芮告白的勇气经此打击一落千丈,往后小心翼翼至少提前三天发起的邀约无不是在影院、博物馆、摄影展、剧院这样本身具备“充实目标”的场所,做最坏打算努力培养感情基础至少不被拒绝得太难看。很没种,在三次成功约会后被舍友包围打探战况时,无一例外心虚地保证“下次一定”。
直到漫画出版社找上她,亮出丰厚诱人的报酬和动听的花言巧语——那是她目前人生中最自信最灿烂最有勇气的时刻。
有勇气到直接把独行的程敬安堵在半路,抛弃从前预演过的一切巧妙或深情的开场白,直接问他要不要跟她处对象。
程敬安反应了一会儿,充分理解她话语中每个字组合起来的含义后,果断拒绝,离开前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的话他先走了。
去晚了图书馆没位置。
罗银芮蔫了,从前以为程敬安是座冰山,她是个小暖壶,至少迟早有一天可以把他融出一个洞,然而事实上,他是壶时刻沸腾的开水,她是根草。
时至今日,程敬安递上纸巾给罗银芮擦眼泪,关心她的情况,与她本人或狗没有半点搭嘎,纯粹是一周一天的休息日太难捱,他想找个班上。
“医生怎么说?”
“应该是老鼠药或者农药,急性的,来之前在电话里描述情况医生是这么说的。”
“你在家里,撒老鼠药了吗?”程敬安略有迟疑,不认为罗银芮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没有,蟑螂老鼠什么的我都只用粘板,今天真的除了狗粮和水别的什么都没吃,下楼遛狗我都看住的,绿化带里的泥是湿的,不能弄太脏,天天给它们洗澡会生病。”
程敬安的眉头皱跳了一下,“你最开始说的是你一直在家,刚才的回答确定都属实吗?”
罗银芮合拢时刻准备应答的嘴唇,低头,看着他脚踝堆叠的驼色斜纹布和底下黑色的运动鞋,嗫嚅:“没出小区……”他犯职业病而已,搞得像被班主任训了一样,怪他长得太严肃,小芮同学深呼吸一口气勇敢抬起头,“没出小区就算在家,我平时一直这么说,是习惯,刚才说的都是事实。”
程敬安点头,目光直线紧盯,“陈述尽量准确。”
无论语气还是用词都像发号施令,让罗银芮这个没正经上过班经受过上司训斥压榨的人很不爽。
“你是怀疑有人故意投毒,谢谢你提醒,我太情绪化了,没有考虑毒源。”罗银芮摁开手机锁屏,刚点进拨号页面敲了个1,又被打断。
“公安机关很忙,报警也需要证据,等会儿再打。”
罗银芮把手机塞回裤兜,提起三三往外走,打开门,被困在雨瀑前,来时匆忙,扛着拎着两只狗,没空撑伞。
“你去哪?尸体先别还。”小圆需要住院隔离治疗几天,所以程敬安能当机立断捞起双肩包和雨伞,拉开另一边的门走出去,朝外撑开伞,转头对犹疑的罗银芮说:“先去你家。”
反客为主。
罗银芮微微抬起宠物箱问:“报警取证需要把它拎走吗?”
程敬安垂眸瞥了箱子一眼,“有可能,你还做宠物寄养的副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