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失败的印记如同一台搅拌机,锋利的刀片将她的大脑打成浆糊,程敬安当初拒绝她时的态度和形象扭曲形变,冰冷、决绝、不耐烦、耻笑、厌恶……
“你没事吧?”
罗银芮感受到身后有庞大灼热的阴影靠近,身体更僵硬。
不要过来,就那样走去就诊室,不要有任何交集。
他的手伸过来,快搭到她瑟缩的肩膀上,察觉她的不适,把手收回。
“南方雨水多夏天空气太潮湿,桌脚发霉,小圆掉毛又腹泻,身上长红斑,大概是感染了,抹了药膏不见效,你刚才撞到墙了,很痛吧?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被告白的人难道不应该开心吗?收获到赞扬和肯定。
既然他不觉得尴尬,那么罗银芮又何必尴尬,她混混沌沌地转过身,手挡着额头,不敢直视程敬安那双璞玉浑金的眼,她看到背包里的小圆情绪恹恹,眼角有一块肉色的红斑。
“她怎么了……皮肤病。”罗银芮嗫嚅,自问自答。
程敬安用食指和中指背面架开她有意遮掩的手,露出清秀的额骨和低垂忸怩的眉眼,额面正中有一块红痕。
“有点发红,撞在木板上,问题应该不大。”沉着脆实的嗓音从罗银芮额顶传来,余光看到他说话时上下蠕动的喉结,声带的振动有清晰的波纹,感觉神经在皮肤上清晰模拟水的涟漪,那是她心脏急剧搏动带来的错觉。
“你快带小圆去检查吧,我要打电话。”罗银芮从程敬安与墙体之间形成的逼狭缝隙钻逃出去,找到方文雅的电话点击拨打,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任欣,因为在危急关头,出于私心把双氧水先灌给了雪泥。
拨通电话,玻璃门外的雨瀑如同水泥,把世界浇注成灰色无声的默剧……
方文雅也觉得向失恋情绪不稳定的表姐传达这个噩耗非常棘手,仔细问了前因后果,罗银芮如实陈述,随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罗银芮先开口打破死寂:“你先问问她,万一她不想再见到我,等这边事情处理完,我再把三三送过去。”
方文雅安慰:“你不用太自责,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先跟她说,再联系你……没别的事先挂了。”
电话被挂断后,罗银芮返回治疗室,和护士一起将三三的尸体装进宠物箱,等待雪泥脱离危险的途中,任欣的电话打过来,她走出治疗室缩进楼梯下的三角区域,调整呼吸,才接听。
电话那头几乎是尖叫着叱骂她恶毒、虚伪、卑鄙,诅咒她去死。
罗银芮的每一句道歉都显得虚弱无力,面颊无法承载眼泪的堆砌,莹亮的泪光闪烁着源源不断汇聚到下颌成串跌落地面,在任欣骂到沙哑失声时,以为她已经冷静下来,商议赔偿,告诉她iPad里还存有一张关于三三的短漫没有画完,更没来得及发给她,会找时间画完,和之前发给她(用来安慰她走出失恋阴影)的几张图一起打印下来,希望她留作纪念。
任欣不要,更大发雷霆,要她代替三三去死。
来往的医护人员和送宠物来看病的男男女女向角落里哭得疯疯癫癫的女人投以好奇或怜悯的目光。
这通酷刑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方文雅赶到表姐家抢过手机强行挂断电话。
罗银芮浑身瘫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上,没有理智考虑体型的大小和毒性发作顺序,三三的死,她罪无可赦。
她扶着墙撑起身,返回治疗室,雪泥暂时脱离危险,但仍需住院输液,为它办理住院手续缴纳完费用,拎起三三的箱子往外走,打算开车送过去,视野中却再次出现程敬安的身形,不知道他是从何时又是从哪里过来的,径直走到她跟前,拎过三三的箱子,放回地上。
“你今天早上去了哪里?”他毫无铺垫地问,把在此之前从前台要来的几张纸巾直怼到罗银芮脸上,没有帮忙擦,是要她接过去,“等会儿再哭。”
“我一直在家。”罗银芮稀里糊涂地答,接过纸巾胡乱擦掉眼泪,神思飘摇,觉得他短袖衬衣的蓝色太官方,想起他是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