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演戏哄人也这么累。
晏菀抹了把脸,舒活舒活筋骨。却与前来寻萧崇璟的幕僚方先生撞个正着。
“世子今日受了伤,已歇下了,方先生若无急事,明日再商议吧。”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世子可好些了。”
“无大碍。”
晏菀同方先生说说着就出了院子,在院外她见到府衙内的差衙全副武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她不由好奇地盯了又盯。
“世子妃,今日世子被当地的毒蜂所蜇,现在下带着人全城去捕杀毒蜂,世子妃也多留心,关闭好门窗,以防被毒蜂蜇咬。”
“捕杀?方先生怎么捕杀呀?”
这话听得晏菀心惊,她从萧崇璟脸上拔出的蜂刺判断,应是现在社会濒危的中华小蜜蜂,可这是益虫,怎能捕杀呢?
“当地毒蜂肆虐,百姓们平日不怎么管,蜇了也就蜇了,但有人因此丧命,在春秋季惹急眼时会用火烧巢穴,在下想的是用油布包裹着再烧,干脆就趁着今日这个档口全部翦除,算是为民除害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
晏菀从硕士开始主攻的研究方向就是蜂学,毕业后又养蜂,对蜜蜂的情感很深,视这些勤劳的小生灵为自己的小伙伴,可现下它们将发生灭顶之灾,她不能漠视,且她来了这个世界后,也认认真真想过继续养蜂的可行性,前些日子熟悉环境惫懒了,一拖再拖,现正好借眼前这个时机把养蜂提上日程,不再退缩拖延,何况目前她是真的需要钱呀。
“方先生,比起火烧,我有更好的法子,想必当世人对蜜蜂应有误解。”
晏菀的方法是驯化蜜蜂家养,方决既嗤之以鼻,又害怕她涉险,说什么也不同意。但晏菀态度坚决,据理力争,又当着方决面医治好一位被蜜蜂蜇过差役,才勉强同意。
去寻蜂窝前,晏菀先让差役寻了十几只带盖木桶,在桶身底部钻出几个小孔,再将每只木桶里里外外都刷上厚厚的蔗糖浆,提去放在那颗满是蜂巢的榕树下。
临了,晏菀担忧蔗糖浆不如蜜水那般能诱蜂,还采摘了一大把馥郁芬芳的野花放在木桶边,待准备齐全后,疏散人群远离榕树。她并没有离得太远,而是躲在一旁的草垛后,一边观察蜂群,一边同当地百姓闲聊,竟惊奇得知,目前这个世界的百姓对蜜蜂不熟悉,以为是毒虫,十分惧怕,也不知有蜂蜜,更没人养蜂。
为此晏菀虽惊讶,却又生狂喜,感觉自己像只老鼠掉进米缸,想来前辈子还未来得及实现的商业梦,这辈子肯定能够实现。
一个时辰后,晏菀估摸着蜂巢中的蜜蜂差不多都诱到了木桶内,才上前指挥着差衙们爬树,割蜂巢。
周遭围着看热闹的人不少,可蜂巢“砰”的一声掉地,人们惧怕地往后退,却又好奇地勾着脖子瞧。只有晏菀觉得那是金子掉地的声音,美妙无比,又埋怨自己准备太少,使得蜂巢直接坠地,浪费了许多蜂蜜。
此时也有大胆的百姓围在晏菀身边好奇打量蜂巢,晏菀则问差役借了把刀,切开蜂巢尝了尝蜜。
“真甜啊!”她在心中嗟叹。立马再切下一块,热情地递给周遭看热闹的百姓。
然那些人眼中的惊惧愈加浓重,纷纷摆着手向后退。
“甜的,能吃。”尽管晏菀又吃下一块以示无毒,但百姓们并不相信,一副见鬼的表情躲得远远的。
*
岭南地境的天,着实古怪的奇。天幕高高的,艳阳高照,苍碧如洗,瞧着分明不像会下雨的样子,却实实在在地下起了雨。可这斗大的雨珠子,消散不了暑灼气,反而加剧熏蒸。也使得刚刚人潮涌动的大街,顷刻间作鸟走兽散状,空荡荡的。
可这空有空的好处,就譬如说,此时晏菀这路痴正向叠云保证一路向西就找到摊位,可猛地一回头却发现自家的摊位就好好地立在身后一里处。
雨势渐大,一时半会不会消歇。倚翠、晏芷正冒雨将蜂蜜收到檐下的箩筐里,晏菀看担心两人,赶忙跑上前将人拉到檐下避雨。
“不用担心!我先用油纸封住了才盖的盖子。倒是你俩淋生病了怎么办?蜂蜜家中多得是,坏了便坏了。”
两人点点头,又同时望向林沭手上提着竹篮,异口同声问道:“怎么样?”
晏菀无奈地耸耸肩,“没有食肆愿意一试。你们这边呢?”
倚翠垂头丧气回道:“同前几日一样,没有卖出去。倒是有一拔接着一拔的人到摊位上询问,可说了是什么东西后,马上就走,也有人尝后觉得好吃的,可同样知道是蜂蜜后,马上变了脸色,凶恶的还会骂我们。姑娘,这地方的人怎么这样啊!”
那日晏菀将十几只蜂桶带回,安置在府衙空着的南院中,众人便觉得她疯了。此后府衙中一众人对南院避之不及,就连被蜇过一次的萧崇璟即使被诱哄着尝过蜂蜜爱上这份甘甜后,对蜜蜂也心有余悸,遑论当地经年饱受蜂群肆虐之害,这蜜蜂有毒观念自然是极其的根深蒂固。
而她若想蜂蜜畅销,重中之重的就是从百姓脑海中拿掉这个错观念,不然这市场……窄得不得了。
正当晏菀思索如何改观易俗时,一群披麻戴孝的人走到了摊位前,其中领头的壮汉怒气冲冲,直接开始打砸,并大声嚷嚷,“各位父老乡亲们,看看……看看,就是这几个黑心的女人,为了钱,哄骗我老爹,非要我老爹吃下她们那什么劳子的蜂蜜,这下可好了,我老爹回到家后就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倒下后人就直接去了。”
说话间壮汉又抱着坛蜂蜜往下砸,林沭见此立即飞身上前,抓住壮汉手臂。
这林沭便是护送晏芷和福伯来岭南的那位好汉,他是镖师,曾受晏太傅的恩,晏菀想托他再护送福伯带着银子去儋州打点疏通,但福伯的腿还需养几日,刚巧晏菀经赌坊一事后,生了后怕,这几日摆摊卖蜜,就将林沭抓壮丁抓来了。
不过还真有用。
但这前来闹事的壮汉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人,他并不同林沭硬碰硬,变了脸色,一股痛苦劲儿,杀猪般地嚎起来,“杀人了……杀人了……,这些黑心贩子卖东西毒死人不说,还想杀人灭口。”
壮汉一嚎,那群披麻戴孝的人,有的继续打砸,有的洒纸钱嚎哭,还有人冲到檐下开始同晏菀她们厮打起来。
不一会看热闹的人就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叠云、倚翠努力护住晏菀,可从没见过这慌乱场面的晏芷吓得哭了起来,晏菀紧紧将她护在怀中,避免攻击。
林沭惯常走南闯北,见多了这样的地痞无赖,遇见了不多说什么,奉行一个打字就完了,他解决完壮汉,又火速出手救下晏菀等人。
晏菀见这群人的无赖作风,直感背后有人指使,将晏芷推给叠云后,小跑去探查尸身。死者确为一名六十多的老者,嘴唇乌紫,印堂、眼圈乌青发黑,真是中毒而死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