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吃,还有,别噎着了。”
也不知这三人究竟是饿了多少天,晏菀将他们领进府衙后,立马便着人端上了饭菜,没一会那三人就风卷残云地吃得干干净净。可还不够,特别是晏菀见晏芷已扒拉完四碗饭和两个馒头仍可怜兮兮地对着她喊饿、问还有吃的没,晏菀只觉情况应该比她猜想的更糟。
毕竟原身的记忆中,晏芷如同只骄矜又讨巧的狮子猫,从小长在金玉窝中,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放平时这一桌的粗茶淡饭她根本不会碰,况且除了在祖母面前做做乖样子,哪会像现在这般心悦诚服地唤她姐姐呢。
“咳……咳……咳……”
果不其然,见晏芷被噎住,晏菀连忙向她递水,又拍她背,“你刚刚说的家没了是什么意思?”
问完瞬间,晏菀察觉到晏芷整个人僵住,“咚”的一声,手中的筷子、馒头通通落地,她使劲握住自己那双小手不停发抖,突然头重重撞在晏菀肩上哭嚎起来,“没了……什么都没了,姐姐……祖父祖母没了……阿爹阿娘也被抓走了……”
晏菀顿时连呼吸都一滞,带有求证意味地看向福伯,只见福伯也马上放下手中食物,声泪俱下地朝北面京城方向磕起头来。
那便是真的了。
晏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站了起来,但她感觉到自己手脚冰凉,连带着流向心间的血液也是冰凉的,冻得心田也又冷又疼。
她是个孤儿,前二十八年,她一个人孤伶伶地生活着,吃百家饭长大,最希望有家、有家人。穿越后,虽远隔天涯仍收到来自原身家人的爱,贪婪地照单全收后,愿意融入这个大家庭,变成有家可回、有家人可爱的人,然而现在统统没了。
“姑娘……”
“长姐……长姐……”
果然这具破身体还是不能承受太过于强烈的情感啊!晏菀感觉到心间越来越疼,而眼前的黑暗越来越大,终是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又是在那满是药味的房间。她皱了皱眉,由叠云扶着缓缓起身。
“五姑娘本来也一直守在姑娘床前的,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了才去隔壁歇下,姑娘放心,倚翠一直在那陪着。”
晏菀点点头,将叠云递过的药一口闷,“福伯在那里?我有事要问问他?”
“一直在外面,这东西是他给姑娘的。”
晏菀接下叠云递过的一卷纸,打开看,发现是一张告示,上面写着她祖父的罪名及对晏家的裁决,她忽然懂了,为什么当初不在意萧崇璟恶名在外也要将她嫁进怀王府,甚至从下旨到拜堂只用十天,匆匆忙忙的,在京城也闹了好一阵笑话,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恐怕萧崇璟无缘由地被贬到岭南其中也必有她祖父和怀王的手笔。
晏菀收好告示,见福伯已入内,开口问道:“祖父祖母可有什么话带给我?”
“没有!”
的确,该说的话早就在原身成亲前那日便说了,不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要平安要幸福要保全自己好好活下去吗?
晏菀轻叹,“祖父果真贪污了赈灾的钱?我看告示中说将二叔、二婶、子苒、子荇、子莠流放儋州劳役,那三婶呢?是不是把那笔钱还上,就能把他们接回来?”
“入狱后,三爷不堪受辱,咬舌去了后三奶奶也跟着去了,还是怀王爷出面安葬的,这些五小姐都不知道。大姑娘,家主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为保您无虞才将您嫁入天家,您莫要插手此间事,好好同世子过日子,怀王爷会保全您的!千万别折腾!还不起……根本就还不起,当年家主也没想过动了那银子,最后会变成那样子,这事一直是家主心中的刺,如今这般也算是得了果报。”
晏菀挥挥手,让叠云将福伯领下去休息。在原身记忆中祖父晏钦为官清廉,家中节俭度日,她并不怎么相信祖父会贪污,可刚刚福伯的话又证明了贪污一事为实,但也一定有内情。况且原身成亲置办的嫁妆快掏空晏家的家底,如若那些都是赃款,她又怎能明知晏家人在远方受罪,自己还能心安理得拿着那些钱过不错的日子呢?
晏菀当即起身开始清点嫁妆,结果也并不意外,多是实物,并没有什么银钱,还有一些放置在京中,可离二十万两的目标远得很。
不管了?晏菀又做不到。她读书时听老师说过古代流放儋州劳役的罪犯日子很苦,死亡率奇高。那就有多少力量干多少的事,她先想办法弄点钱打点疏通,人也能过得好一点。
翌日,晏菀便带着人去了典当铺子。可出价太低,晏菀觉不值,改拿去寄卖。但细想一直靠卖东西变现也不是什么好法子,得有可持续的进账才行。
做什么呢?
晏菀一边想着,一边拿着碎银拐进了赌坊。先赚取第一桶金再说。
“长姐……长姐又赢了!”
晏菀读博时的室友是个已读了八年博的苦逼数学佬,一次学术会议去了澳门,输几百后,顿悟这世上大多事物同数学一样都能使人一败涂地,于是从摔倒的坑里爬起,不服气地用数学算法解析□□,那段时间晏菀被迫成了她的陪练,以至于后来对此中之道也稍稍有了一些成功经验。
但赌这种东西,终究是坏处大于益处,若不是如今这般处境,晏菀是不会轻易触碰的,她打算拿够五百两就收手,扫了一眼见盈余都有,于是这把结束后,不顾晏芷的兴犹未尽,拖着她出了赌桌。
“夫人怎这般品性,将我等兄弟的钱袋子榨干了就走。”还未走出几步,楼上便走下一人放话。他恶狠狠的话音刚落,左右就走出五名身型魁梧的打手将晏菀等人围住。晏菀心中暗道不好,知道是今日赢得太过,触了赌坊的霉头,打算散点财免免灾。
那料到一旁的小祖宗突然脾气犯了,跳出来,趾高气扬地指着那人道:“你知道我姐夫是谁吗?也敢拦我们,识相就让开!”
对方听后哈哈大笑,抬手一挥,两名打手就恶狠狠地上前要捉住晏芷,吓得她赶紧灰溜溜地躲在晏菀身后。
唉,猪队友……晏菀轻叹着护住晏芷,顺手从倚翠手中拿过钱袋掂了掂,拿出两锭元宝,后便将整个钱袋放在赌桌上,朝着坊主不卑不亢道:“初来乍到,我同舍妹还不太懂规矩,这些就当给兄弟们赔罪了。”
坊主拿起钱袋掂了掂,未置一辞,晏菀瞥向周边,见打手仍未散开,继续道:“怎么?坊主不满意?”
坊主放下钱袋,“夫人自进门开始,共开了十三局,把把胜。那与在下赌一把如何?若赢了,夫人拿着这袋钱走,若输了……几位的身契可归在下了。”
坊主说后半句时,带着不怀好意的调笑,又恼着了藏在身后的小祖宗,晏菀果断地捂住她的嘴,冷淡地回了句,“那就请坊主愿赌服输。”
晏芷听晏菀答应了才开始害怕,怯怯地勾住晏菀的小手指,乳猫般嗫嚅叫着姐姐。
晏菀摸头抚慰她后,冷静地走到赌桌前坐下,凝神留意着当槽(1)的动作,记住每一张牌的叠放方位。当槽第一轮是发的底牌,她揭开看见有两张相同的梅花和一张石榴花,而坊主那边则应是梅花、杏花和喜鹊,优势在她这边,寻常做法只需后三轮中能将手中那张石榴花换成杏花就一定能胜,而坊主那边选择更多,但想要十足的胜利也需三张梅花牌。
晏菀笃信坊主那自负的性格一定要全胜,决定换种大胆的玩法,她丢出石榴花摸了一张喜鹊,而坊主那边摸了张梅花,两人手中牌相同,打成平手但晏菀取得了优先选牌权利,她摸了张金银台打出张梅花后直接摊牌,险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