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小道上,王玥独自向着宋竹的小院儿走去,心里默默回忆今天上课的内容。
等走到了一所清幽的小院门前,她才回过神来。
王玥正想敲宋夫子的门,就见门开了,迎面跑来一小厮,见了王玥,便示意他跟着自己,
“先生正在书房,让我来引公子前去。”
王玥颔首,“有劳了。”
宋夫子的院落清幽自然,院落用竹制栅栏围绕,王玥刚刚叩开的门也是简单两扇竹门,院子里种有一棵杏树,树下摆放着石桌和几张石凳,只一条鹅卵石小径通向房屋。
王玥跟着小厮踏上了小径,不一会儿就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门正敞开着,迎着大门的墙壁上挂了一副写意山水图,地面上摆设有一个古朴的书案,案上是上午收来的一些策论和一本敞开的古籍,此时宋竹正坐在案后批改着文章。
听见脚步声传来后,宋竹这才放下毛笔,抬头看向来者。
王玥上前几步行了个礼,“弟子拜见夫子。”
待王玥直起身子,宋夫子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笑眯眯开口道,“知道我唤你来所为何事吗?”
王玥面露迟疑,想起今早的事,心里便有些猜测,道,“是为了上午学生与淮安兄相辩一事。”
“哦?”宋竹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仍是不紧不慢道,“为什么这么想?”
“新来的学子一共八人,夫子却唯独唤我一人,弟子愚笨,思来想去也就只可能跟此事有关了。”
“那你再猜猜看,我为什么因此事唤你前来?”
王玥沉思片刻,想起王父之前说的话,再结合如今的情形,心里便有几分明悟。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很快开口道,
“想来是与南方士人如今面临的困难有关。”
“如今楚国文坛分为南北两派,北方以权贵子弟为首,南方则多为寒门学子,二者的矛盾集中体现在了国子监与墨池书院的对立上。”
“而如今国子监隐有压过书院的征兆,原因便在于当今几大家的选择。”
“三大家中本有两人是扬州出身,如今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站在勋贵子弟一边,阻碍寒门发展,从前国子监还会在各州选拔人才,如今却近三年没有声响。”
“世家与寒门的冲突日益扩大,而我们却处在了不利之处。”
宋竹面露欣赏,继续考问道,“那依你之见,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王玥有些惊愕,见宋夫子是真打算拿这种大事来询问一个刚过院试的学子,不由有些钦佩他的开明。
她想起上午的话,干脆直言道,“既然三大家不站在我们这边,并且还都是以效仿施、孙二人出名,我们南方也可以开创新的文学流派与之对抗。”
王玥见宋夫子面上仍没有任何反应,心里不由迟疑起来,想了想她就又补充了几句,
“正所谓‘盛极必衰’,如今众文人都在钻研如何使文章堆砌更多华丽文藻,典故更加偏僻,字词更加深奥,已经渐渐走向极端,此时正是新流派崛起的大好时机,我们也能借此机会整肃风气……”
电光石火间,王玥意识道,宋夫子恐怕是早有这个念头了,如今不过是想考校自己一番。
自己的文章诗词风格都符合新流派的要求,怪不得早上他那么激动呢,这是找到趟水石了!
她心里不由暗骂一声:这老狐狸!
宋夫子见面前的俊俏小少年端着个脸夸夸其谈,不由有些可乐
待到对方突然停下,神情变幻莫测,最后还一脸郁闷,就明白王越这是反应过来了。
宋竹摸了摸鼻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人上了年纪之后脸皮就是厚,他镇定开口道,
“你说得不错。”
宋竹装作看不见对方隐含谴责的眼神,继续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要想成事还需好几年的努力,我会与书院的夫子们好好商议一番。”
最后,他意味声长地看了一眼王玥,“越是时局混乱,就越是容易扬名,‘时来易失,赴机在速’啊!”
王玥心念一动,有些意外夫子的提点,只是想到前不久发生的事情,还是很难不怀芥蒂为君主效忠。
但是,
“多谢夫子提点。”
王玥行了一礼,
正要离开时,她余光撇到了书案上的道经,想起自己中午答应同窗的事还没有着落,
王玥停下脚步,转而看向夫子,随口问道,
“夫子是正一教徒吧?但我又听闻夫子日常茹素,这不是全真教徒才要遵守的诫命吗?”
宋竹哈哈一笑:“你看为师年轻吗?”
王玥点点头,想起墨池书院人杰地灵的属性,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妙来。
宋竹,“为师二十多岁那年看那些全真教徒也是如此。”
王玥:……所以您老就是为了长得年轻吃了三十多年的素啊!!!
王玥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