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气味而至的还有一道声音,“师尊。”
岁妱侧头看去。
随行而来的男子微微垂首,平直的长睫在眼睑下拓下一层阴影,瞧着竟比先前多了一丝温和,“师尊出行时想用什么法宝?”
在无间炼狱的神差,修为需要靠玉牌,法宝也只能在干活前去玲珑阁借,之后还要再还回去。
他们戴罪之身是这样的,身不由己,处处受限。
岁妱觑了他一眼,“乘风舟。”
整个无间炼狱最舒适也最快的飞行法宝。
她听说过,但从没借出来过。
“好。”
尽管心中余怒未消,但她怎么说眼下都是他师尊,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乘风很难借。”
以他刚刚成为神差,未有任何功绩的情况下,想借到乘风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见玉照面不改色,岁妱轻笑一声,“行,若出行时没有乘风,便罚你留在无间炼狱扫地。”
她本就是因着气性刻意为难,谁料他还真敢接茬。
余光扫到他微微蹙眉,岁妱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
天真。
若他没借到,正好将他留在无间炼狱。
若他当真借到了,那也是他的本事,带他出去做事,应当不会拖她后腿。
余下的火气随着玉照单纯的回应尽数消散。
她略一扬眉,掐诀踏空,朝着听花峰而去。
缥缈之际,空中只余下一道:“乖徒儿,我能不能风光出行,就看你的了。”
身影消失一息后,玉照听出了岁妱话里的揶揄,原本紧拧的眉骤然松开,哪里还有方才一星半点的担忧。
还是这般……
好哄。
不过一瞬,玉照眼中的笑意凝滞,回想起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脸色顿沉。
不过两日。
才见了她区区两日!
不争气的东西。
指骨狠狠的抵在掌心,直到疼痛出现,双眸才猛的阖上。
再次睁开时,他眼底已清明一片,恢复如常。
-
回听花峰的途中,岁妱突然想起一事。
凌星还被她放在受刑的殿中,已经一天一夜了。
要不是想着出发去瀛洲前先将手上的事情处理了,她都忘了前些日子刚被她带回来的凌星。
该不会……死了吧。
她面色一变,身影极快地朝着凌星受刑的大殿而去。
没有她的命令,白羽仍在尽职尽责地来回晃悠,绑在柱上的少年估计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岁妱脚步不停,大手一挥,白羽顿时悬滞在空中。
她行至凌星身前停下,见他还在喘气,顿时放下心来。
不等岁妱开口,虚弱干涩的声音从少年喉咙中发出,“杀、杀了……”
岁妱双眼微眯。
还真是块硬骨头,被磨成这样了,竟还要杀了……
“我。”
岁妱:“……”
误会了不是。
“我不杀你,只要你乖乖去面壁,我保证,没人再敢这么折磨你。”
所有被她带到无间炼狱的人,但凡有一丝反抗之心,她都会先想法子将其制服。
凌星不算太难搞。
他仿佛已经虚弱到说不出话了,只有露在黑袖外的指尖轻轻动了动。
岁妱打了个响指。
缠在凌星身上的绳索自动消失,他无力地摔在地上。
玉照来时,瞧见的便是此番场景:
少女双手环胸,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魔族面前,明明性子收敛许多,不似当年那般张扬,可玉照还是在她身上瞧见了肆意的影子。
回想起半个时辰前的不争气,玉照缓了心神,重新扬起嘴角,“师尊。”
正要将凌星送去无望山面壁的岁招,突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道声音。
岁妱回头,见是玉照。
他这么快就来见她,想来是吃了亏,正好,她能借此让他留下,别老在她跟前晃悠。
“既如此,那你便……”
他问:“逐云可以吗?”
“……”
“?”
岁妱眨了眨眼。
逐云乘风乃是三界都出名的法宝,乘风在无间炼狱,逐云据说是在天界。
他没借来乘风,却借来了比乘风更好的逐云?
她果然还是低估了他的背景。
“当然可以!”岁妱没有再刻意为难,“等我将他送去无望山,我们就出发。你先去山门前等我。”
玉照应了一声,转身之际,目光却似有若无地落在了凌星身上。
就在这时,岁妱身后突然发出一声低笑,“原来……你心里藏着的,是这个人啊。”
岁妱猛地回头,就见那条黑绸不知何时散落下来,挂在少年高挺的鼻梁间,浓如重墨的右眸里,金光若隐若现。
遭了!
岁妱立马掐诀,将凌星好不容易扒拉下来的黑绸重新覆盖上去。
可他什么都看见了,已经晚了。
闷闷的低笑声,不住地从凌星的喉咙中传出来。
“发生何事了?”玉照问。
“我都看见了哦。”干哑的嗓音带着丝丝恶劣的笑意回荡在大殿之中,像是顽童恶作剧成功后的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