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他问:“神差说谎可会被罚?”
岁妱不解,“不会,你问这个做什么?”
“方才第二道钟声响起之时,你的玉牌就落在了梅树上。”
岁妱抬眼,几步外的梅树上方正好是方才落下鎏金大字的位置。
她告诉柔烟的并非是实话。
“徒儿,为师教你的第一课,在无间炼狱,活儿是各凭本事抢来的,还有……”岁妱威胁道:“说谎不会被罚,质疑为师,会。”
那头沉默了一瞬,嗤笑道:“师尊好大的威风。”
“不然呢?”
那头罕见的沉默了一瞬。
“行了,回去准备准备。”
岁妱起身,欲要离开之时,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回头看去,竟是沈听。
见他神神秘秘地走过来,岁妱本以为他要问她那瀛洲任务的事儿,谁料——
“你昨日怎么没让玉照住去你的院子?”
岁妱:?
“听花峰住的都是女子。”
沈听无语,“是,但他是你弟子,师徒可住同院,你不知道?”
岁妱真不知道,“住去踏月峰也是一样。”
“那可不一样!”沈听来了火气,“你不知道,昨日他回踏月峰时,旁人是怎么说他的。”
“怎么说的?”
提起昨日,沈听现在还提心吊胆地,生怕天尊一个不高兴,给他们一个渎神之罪,让他们又重新回去受罚。
“你晓得的,踏月峰里大多神差都是九厄的人,你与九厄本就不对付,玉照是你的徒弟,见他没与你同住反而回了踏月峰,说的话自然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岁妱脚步一顿。
眼前仿佛映出男子一人走进踏月峰,被人像看猴一般看他时的场景——
孤寂落寞,还只能默默忍受的小可怜。
可那是从前的玉照。
如今这位,可不像是那般好欺负的人。
她看向沈听,“他受了委屈,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沈听支支吾吾,“我……我把他当朋友。”
岁妱:“人人都是你朋友。”
沈听说不过她,只能义愤填膺道:“哎呀,反正我昨夜听着那些话生气,就把你的名号拿了出来,告诉他们你非常喜爱这个弟子,要是知道他被欺负了,以后再有事求到你头上,你绝对不会帮忙!”
“……你生气,拿我的名号?”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玉照当时便任由他们说话,没有反应?”
沈听颔首,随后又摇头,“也不是没有反应,就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一棵梅花树,我瞧着都委屈。”
岁妱不解。
在她面前这般伶牙俐齿,怎的到了旁人跟前便任由他们欺负。
“是他让你来与我告状的?”
沈听摇头,“不是。”
他想起昨夜问玉照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岁妱时,玉照慢悠悠的道:“这点小事,怎么好劳烦师尊呢。”
沈听怎么说也在无间炼狱待了几百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怕岁妱因此得罪玉照,日后他回了天界再寻岁妱麻烦,他便特地来给她提个醒,“我告诉你,我这可是在帮你,以后你就等着谢我吧。”
岁妱虽不知他帮了什么,但还是随口道:“多谢。”
此时,远处走来一人拉沈听去喝酒,临走前,沈听侧头小声嘱咐,“妱妱,我可拿你当自己人,你别告诉别人这些话是我说的啊。还有,对玉照好些准没错,走了啊。”
望向沈听离开的背影,岁妱神情复杂的回头,却瞧见不远处的日晷下,玉照并未离开。
指尖点向玉牌,岁妱问:“在那儿站着做什么?”
“师尊还没告诉我,何时出发,又需要做什么准备?”
“……”
岁妱没带过弟子,并不知晓如何做一个师尊。
玉照所说确实又是她的疏忽,更何况沈听方才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像是戳在她的脊梁骨上,说她这个师尊没有一点担当。
“昨夜,你被他们欺负了?”
风声从耳畔掠过,隐约之中,岁妱听见他说:“你是在……关心我?”
“你是我徒弟。”
玉照意味深长道:“那师尊想如何做?”
岁妱认真想了想:“要不等我们回来,我揍他们一顿?”
玉照轻笑,“好啊。”
“……你不信我?”
“师尊多虑了。”
“那你便是在怪我。”
“无稽之谈。”
岁妱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人,“玉照,若不然,你换个师尊呢?”
那头顿时沉默。
岁妱本就没什么耐心。
若不是看在从前那些破事儿与天界的脸面上,她怎会忍他到现在。
她就知玉照不可能对当年之事毫无芥蒂,表现出来的平和,不过假象而已。
若他愿意维持这种假象直到离开无间炼狱,她自然愿意配合。
可很显然,他时而愿意,时而不愿。
最后望了一眼日晷的方向,岁妱素手一翻,玉牌凭空消失后,她头也不回地朝着听花殿走去。
察觉到玉牌的光点熄灭后,玉照抬头看去,只能瞧见少女头也不回的背影。
浅褐瞳仁有一瞬被浓雾遮掩,霜寒遍布,冷意阵阵。
一息后,冷意又逐渐消散,像是从未出现过。
还是这般……没耐心。
……
岁妱觉着,他不想好好与她说话,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挂着师徒的名头,桥归桥路归路就是。
玉指置于胸前,刚要掐诀,却闻到一抹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