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躺在冰棺里,双手紧紧抱住傅长渊,原本紧张狂跳的心在这一刻,竟然意外地踏实下来。
她闭上眼,一滴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地流下,落在傅长渊紧闭的眼角上。
对不起。
阿渊。
是我太任性,只抓着过去那不甘,还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忘记看一眼眼前人,如果我早点……早点对你说,阿渊,我很喜欢很喜欢你,那该有多好!
听见灵堂的叫声,傅家人纷纷过来。
当他们看见苏郁满脸口红,披头散发地躺在冰棺里,躺在死去的傅长渊身边,不约而同地愣住,众人的脸上露出悲戚的表情,有些女家属心肠软,见不得这样的画面,早就已经背过身,抖着肩膀,偷偷地抹着眼泪。
其实大家都懂苏郁。
可是……
人死不能复生。
傅老爷子八十多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双眼哭成了核桃,但他不能倒下,必须要主持大局,他坐在轮椅里,率先开口吩咐身边几个人把苏郁弄出来。
几个人上前,有的拉苏郁胳膊,有的扯腿。
苏郁紧紧抱住傅长渊,闭着眼大喊:“不要拽我!我不走!阿渊还没死!”
“二嫂,我二哥真的死了。”
“二弟妹!二弟呼吸没了,身体硬了,死得透透的了!”
“小郁,傅家可不兴陪葬那一套哇!”
“我的姐呀,你赶紧起来吧,姐夫去世我们已经够难过了,你要是也这样,那就是雪上加霜,火坑里扔炸药,你看傅外公那么大年纪了,最优秀的孙子死了又死了,他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没想着为了孙子死了又死了,还好好活着呢,我的姐呀,向傅外公学习一下哇,你也让人省点心,麻溜儿从棺材里出来,你是姐夫的妻子,今天你得卖力气啊,一会儿还要送姐夫去火化炉呢。”
傅老爷子:“……”
苏郁:“……”
众人:“……”
躺尸想诈尸的傅长渊:“……”
说话的是一位小姑娘,是苏郁的堂妹,才十二岁。
不过智商很高。
小小年纪,已经连跳数级,现在已经是念高一的小小学生,平日里和傅长渊关系特别铁,姐夫去世,她也很难过。
就是姐姐不让人省心。
事实证明,智商越高,情商越低,小姑娘一连串的话说完,灵堂里到达了一次空前绝后的安静,一阵阴风吹过……
小姑娘眨眨眼睛,看了看周围石化的众人:“我说错话了吗?”
众人摇头:“……”
莫名很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拍了下大腿,像个小大人一样:“那还愣着干嘛呀!赶紧给我姐弄出来啊,不然一会儿我姐夫进炉子了,她爬也得爬进去陪我姐夫!”
众人:哦对对对对。
在场的所有人如梦方醒,围在冰棺周围,对苏郁进行第二轮劝阻,有的扯胳膊,有的拽腿。
“二嫂,我二哥真的死了。”
“二弟妹!二弟呼吸没了,身体硬了,死得透透的了!”
“小郁,傅家可不兴陪葬那一套哇!”
苏郁莫名觉得这些台词有些熟悉:“……”
小姑娘语重心长:“我的姐呀,你赶紧出来吧。”
苏郁抱紧傅长渊的脖子:“我不出去。”
小姑娘:“不怕丢脸?”
苏郁:“我和阿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什么好丢脸的。”
小姑娘毫不留情地戳破她:“那你还用口红画面具。”
不是怕丢脸怕什么。
苏郁:“……”
傅董事长望着冰棺里的苏郁,一双灰蒙蒙的眼睛里都是丧子之痛,两年内,他失去了两个儿子,对他的打击很大,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感觉鬓角都多了几根白发,可这些都不敌儿媳妇疯掉的打击大。
儿子已经去了,活着的人应该好好活着才对。
傅董事长长叹一声:“小郁,我知道你和我俩儿子感情都不错,可人死不能复生,该放下就得放下,快点出来吧,棺材里冷,别把自己再冻坏了。”
苏郁听着公公沙哑的嗓音,眼泪又掉下来。
她哭着说:“爸,傅长渊他没死!你要相信我!他去的地方只是有点远,还没回来呢……”
傅董事长扫了一眼儿子青到发紫的脸,确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叹气:“你说阿渊没死,那你叫他一声,他能像往常那样答应吗?”
苏郁死死抱住傅长渊的脖子,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乌青,心底的希望也一点点变得渺茫,难道此生真的没机会了吗?
她闭了闭眼睛,坚定道:“他会!”
他会回到我的身边的。
如果他没办法回来,也没关系,剩下的路,我来走,我会一步一步,无比坚定地走到傅长渊的身边,我要告诉他,我真正爱的人是他,这些年一直都是!
或许,这个社会谈爱色变。
但有爱才有血肉。
是阿渊让她难过,纠结,迷茫,也是阿渊让她开心,坦诚,勇敢。
苏郁看着身下的男人,他双眼紧闭,睫毛长长的,也不知他在烦心什么,眉头之间微微拧起一个‘川’字,她抬手抚平他的眉间,轻声唤道:“阿渊——”
……
远在T国的江暖快马加鞭……地打车赶去昨晚的那条街。
小胡同太窄,出租车进不去。
江暖在路边下了车,其实她一整颗心都是提着的,已经一天一夜了,不知道定在原地的傅长渊会变成什么样?虽然不会魂飞魄散,但遭罪肯定是最遭的。
想到这儿,江暖加快脚步,把傅长渊忘了这件事,怪她也的确是怪她,但也不全部怪她,主要是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一个鬼魂这样跟在自己身边了,习惯成自然,就很习惯地把傅长渊给撇到脑后了。
江暖到了事发地。
被定在胡同角落里的傅长渊看见她的那一刻,哇的一声哭出来:“呜哇——!你死哪去了——!!”
江暖心虚地摸摸鼻子:“……”
这一天一夜实在不好过,傅长渊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你知道这里的太阳有多晒吗?你知道这里的女鬼有多好色吗?”
江暖:“……”
“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