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莫名想到了自己。
她现在和这个孤儿又有什么不同，生在那里，被抛弃这里。
她原本生活的世界与这里天差地别，那里被分割成两国，一国崇尚科技，一国相信玄学，而她是被那群沉迷于玄学的人推到百姓面前的天女，也是玄学界第一掌门，历代天女从出生到死亡，只能居住在往生崖，终其一生苦练玄学，造福于人。
可无论是科技还是玄学，都无法让千疮百孔的人间获得善终。
当船在天上飞，当人去任意星球如履平地的时候，最后一块养育人类的土壤也化为灰烬的时候，人类走向灭亡。
可传闻说，只有天女从往生崖跳入时空隧道，就可以让整个世界重启。
江暖闭了闭眼睛。
她记得。
那天风很大，像刀子一样从她的脸庞和侧耳刮过，她很疼，可不能哭，她身上有无数人的希望。
如今她来到这里，那……那个时空里的人呢？
他们又在哪？
世界重启了吗？
还是说只有真正的死亡才会让他们彻底明白，世界重启在每个人的手里。
江暖眼睫轻晃，视线落在警察局门口，一个眼睛大大的青年弯腰捡起一个烟盒，随后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江暖面无表情地撇过头，目光重新落在长椅上的小女孩。
她无依无靠。
我也无依无靠……
江暖看了片刻，扒拉一下小耳朵。
烦！
她转身又走进警察局，找到了刚才给她翻译的女人，询问小女孩的情况，女翻译只了解女孩的背景，可不了解当地会怎么解决女孩去处的问题。
女翻译让江暖在这等，她去问。
不一会儿，女翻译带着微笑回来，告诉江暖，案件结束之后，小女孩会被送回金蟾市的福利院，可以不用担心。
江暖将自己的电话给了她。
表示如果之后有什么事，可以给自己打电话。
女翻译支吾了下，又说道：“那位嫌疑人想要见一见小姐，不知道江小姐愿不愿……”
江暖想了想，点头答应。
女翻译找来负责的警察带着江暖来到探监室，女人双手戴着手铐，冷眼看着江暖走进来，她冷哼道：“你知道什么是得道成仙吗？”
江暖坐下来，淡然摇头：“不知道。”
女人眼中露出鄙夷，拽着蹩脚的中文：“你们的文化说的不就是这些吗？你们从皇帝到百姓无不希望益寿延年，长生不老，我只是和他们一样，又有什么错？”
江暖直视她，语气十分冷漠：“当你无视法律的时候，你就已经错了！就算你活成几百岁的老妖精，一旦踏破社会底线，该抓你还是得抓，而且，你以为会背几句成语，会几个道法就能得道成仙？不妨告诉你，你用的那些招数都是一些拿不上台面的歪门邪道，不够丢人现眼的。”
女人倏然站起来，双手抓住铁窗，瞪着一双杀气腾腾的双眸，狂吠道：“你一个黄口小儿懂什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如何得道成仙，玄机就在其中，你、懂、吗？”
江暖依旧四平八稳地坐在那，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背得不错。”
女人：“……”
江暖随口问道：“那你知道这句话里的一二三指的是什么吗？
女人微愣：“……”
显然没想到江暖会问这个问题。
江暖漆黑的双眸中并未露出任何情绪，始终淡淡的，不急不躁：“你说的这句话是《道德经》第四十二章中的内容，可这本书开篇就说，道可道，非常道，你了解这六个字是什么意思吗？如果道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说出来的，那就不是道，道讲不清，说不明，你以为你参透天机，站在山顶一抬手便能触到天，可实际上，你依旧在山下。”
女人对江暖说的话半知半解，大概听明白是江暖瞧不起她。
她勾起一侧嘴角，笑得很放肆：“学到了，就是自己的，我曾经学到的那些本领，你是拿不走的，说到底，还是你太嫩了！”
江暖身子往后倒，靠在椅背上：“你是想说，我手下留情了？”
女人摇头，又点头，语言系统有点混乱：“我说的是，你没有补刀，让我活着，就是最大的错误，是你太嫩了。”
江暖：“……”
第一次遇见反派提醒补刀的重要性。
果然。
反派死于话多，不是没有道理！
江暖双手撑在腿上，站起来，缓缓靠近铁窗，红唇微微扯动：“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刚才能和你说那么多，是因为让你带着答案去阎王面前报道。”
女人蹙眉：“什么？”
“你不是吹嘘自己很厉害吗？怎么连自己大限将至都算不出来？这个国家针对拐卖儿童罪只有死刑！你！已经没了翻身机会！”
江暖说完，一张美若天方的脸庞彻底没了笑容。
她转身离开。
女人双手紧紧抓着铁窗，一张脸从两根栏杆之间用力挤出去，挤到五官变形，也没能从铁窗后面出来，反倒引来警察的钳制。
她张大嘴巴，朝着江暖背影用力喊：“这不可能！没人能阻止我！”
可回答她的是看守所里的冰冷。
和不久后那枚花生米。
……
忙完这一切，太阳已经落山了。
等江暖离开警察局后，从另一侧有两个人缓缓现身，目光追随着女孩离开的背影，视线越拉越长。
其中一个黑皮肤，大块头的男人，暂且叫他黑皮体育生。
他说：“老大，你刚才出面解决那个小孤儿的事情，就是为了她吧？老大你认识她？啥时候认识的？”
被叫做老大的男人漂亮的狐狸眼中晃过一丝烦躁。
黑皮体育生神经大条，完全没留意到身边男人周身气息的变化，继续努力伸长鼻子，打量江暖的背影：“老大，她知道你的秘密吗？对了，她是谁啊？多大了？结婚了吗？也是金蟾市吗？她知道花家吗？老大，你要追她吗？可是以什么身份追她呢？是花无休呢，还是花无言啊？毕竟你们……”
“小黑！”
花无言一张脸彻底黑了。
黑皮体育生屁颠屁颠地跑到花无言身后，舔着脸，笑道：“老大，有什么事您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