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银子这人明显顶不住，可又不敢转头去看主管，而是眼神飘忽，顾左右而言他。
蒋凡叹口气：“实发吧，分堂口伙房那边，那就不再管杂役的伙食了。你自己去操心。”
鲁渊一笑，拱手道谢：“多谢蒋主管！”
他这么一耽搁，门外的人可就排着队等着。
不过也都听得到里头他这么嚷嚷声，一个个心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都默不作声而已。
等鲁渊出来，众人都在齐刷刷看着他，目光中就满是同情，还有敬佩。
敢跟主管蒋凡如此叫板，这还真是胆大。
老蔡头伸手拍拍鲁渊的肩膀，轻轻叹口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事，他插不进去手。
鲁渊则在心中暗骂，这个蒋凡，还有杂役主管张豪，真不是个东西！
杂役也就二十八个人，每个月就这么多伙食费，蒋凡这里对半克扣，到了张豪手里，估计又是对半扣，再到伙房小主管谭雄那里，又再克扣一点，怪不得每天只能是掺糠窝窝头加粗海盐水泡的辣萝卜条来对付。
真是不把杂役当人！
鲁渊也这么熬了几个月！
现在有这十四两银子，怎么说也能在伙食上，大为改善一下。
不过他还有好多事要做。
尤其是得赶紧把今天的伙食给安排上。
至于米面粮油肉菜蔬，鲁渊早就通过老杨头，跟店铺掌柜汤晓峰联系上，也都谈好了，一个月的费用十两银子，足够妥妥的。
剩下的四两银子，可以留着备用。
这个是公款，鲁渊手头上，私款还有不少。
从张豪身上搜出来的，五颗金豆子，一锭银锭，七颗银豆子，这就是六七两。再加上还有十两赏银，三钱碎银子。
也算是小有积蓄。
鲁渊带着钱，赶紧赶回到码头上的分堂口，正好遇上米肉铺掌柜汤晓峰来送货，见到鲁渊上前，连忙说：“鲁主管，今日的货一并送到，您看派人清点下？”
汤掌柜胖乎乎的，满脸笑，在城外码头这一带，他这生意可是做得蛮大，巨海帮的生意，都被他给包圆了。
当然，鲁渊也听老杨头说起过，这位汤掌柜跟总管杜老谋有些渊源。
鲁渊无人可用，只得亲自清点。
旁边就是伙房小主管谭雄，带着人正在忙乎，看到鲁渊这架势，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条财路断了。
他可没有上前帮白忙的打算，而是沉着脸，冷声喝斥：“手脚麻利点！马上就要烧饭了，耽搁了时辰，小心挨鞭子！”
喝斥的声音可不小，他这是故意嚷嚷给鲁渊听的。
鲁渊当没听到，走到马车旁，正准备亲自动手清点，抬头看到那边，可不就是那对姐弟俩？
正在那里眼巴巴看着他。
这不就是干活的人到了！鲁渊心中一喜，连忙走过去几步，对着两人招手：“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干活！”
姐姐方萍约莫十四五岁，一身男装，看起来就是个子瘦小的少年郎。
弟弟方亮，反而就要敦实些，七八岁的样子，个子都快要到姐姐方萍肩膀那么高。
方萍就冷着脸，方亮倒是双眼放光，小跑着过来。
马车上，就是送来的米面粮油肉菜蔬。这是第一次给杂役送货，掌柜汤晓峰亲自过来，一一报数：
“剔肉骨十斤，山药蛋十斤，黄豆十斤，粟米十斤，菜蔬十斤。”
这都是鲁渊精挑细选的，种类不多，一天的量，主打一个量大管饱，不讲究口味。
山药蛋就是土豆，剔肉骨就是肉骨头，上面多多少少还是有留点肉，关键是便宜。
这样算下来，一个月十两银子，足够二十好几个杂役吃个七八分饱。
没法跟普通帮众的伙食水平相比，更别提精英帮众那种隔三差五肉炖菜的水平，但是比起掺糠窝窝头加粗海盐水泡辣萝卜条，那绝对是天壤之别。
不需要刻意留意，鲁渊一边清点，就注意到姐弟俩的反应，弟弟方亮自不必说，兴奋得双眼放光。
姐姐方萍脸上一直都是冰冷冷的，但是此刻见到这么多剔骨肉，也终于动容。
鲁渊知道她心里带着浓浓的戒备。
东西拿到伙房，鲁渊问姐弟俩：“你们会做饭吗？”
“会！会！”
小弟方亮赶紧抢着回答，只是他刚才馋得满嘴都是口水，说话就含糊不清。
“来巨海帮中当杂役，你们想通了？”
“想通了，想通了！”弟弟方亮还是抢着回答。
鲁渊瞥了一眼姐姐方萍，不再多说，直接吩咐：“先把山药蛋和菜蔬清洗好。”
他也没有闲着，而是拿起刀，十斤剔肉骨，唰唰几刀，就切得妥妥的，然后加水煮。
“这样注意看着，肉炖好了，就加黄豆，继续炖，然后再加山药蛋！”
鲁渊说的很仔细，尽心指导，然后，就在一旁看着姐弟俩守在灶台前，按他说的一步步做。
剔肉骨在水中沸腾，散发出迷人的肉香味儿。
鲁渊心里想着，这要是放在前世，妥妥就是一锅健康的排骨汤。
可这里，肥肉才是好东西，这种剔肉骨头，就是边角料，不值钱的。
就这么个东西，也是绝大部分人吃不到的。
到了早午饭的时点，一锅乱炖终于搞定。鲁渊先给姐弟俩盛上一碗，让他们在这里守着，这才赶到杂役所住的院子。
竟然所有人都在，都在院子里干巴巴地等着。
“你，你，还有你，你！”鲁渊随手点了几个人，“去抬饭菜来，其他人在这里等着！”
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心中忐忑。
掺糠窝窝头原来不是伙房的人送过来的？怎么现在还要人去抬过来？
活儿又多了一样。
不过没人敢抱怨，实际上，所有人都在紧紧地闭着嘴，耐心地等着。
过不多时，四个人抬着饭桶进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振奋。
随着进来的，还有满满的香味儿！
肉香味儿！
所有人都再次震惊，真正是呆若木鸡。
饭桶放下，一桶粟米饭，一桶肉炖菜，还有个方萍提着的碗筷。
鲁渊则是空着双手，不过却拎着一根鞭子，正是上次总管杜老谋交给他，让他抽张涛等十一个人的。
四个人也站过来，所有人都在看着鲁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