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她怎么不让您住了？”
龚立心开始拍桌子：“他把我的房子租出去了，学校又不给我分房，我赶不走那个租房子的，不住养老院能去哪里？！”
眼看着老头越来越激动，方辰赶紧止住这个话题：“您有儿女吗？”
说到这里，龚立心立刻就换了一副得意的神情，变得傲然起来：“我有个姑娘，米国留学回来的，高学历啊，现在在世界五百强里面当主管！”
话说到这里，方辰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既然是自己的房子，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前妻租给外人，那当时他住哪儿？
既然女儿这么优秀，住养老院干嘛？
人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在方辰思考的时候老头滔滔不绝地在一旁讲述自己的光辉岁月。
听了一会儿，老头已经快讲到自己怎么退休了，但说的都是跟离婚案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再听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方辰趁他喘气的功夫将这些材料一一叠好还回去：“龚教授您等一下，我去看看判决书具体是什么情况，这帮您申冤也得晓得判决书错在哪里对吧？”
也许是有年月没有找到倾诉的对象，龚立心说了一大堆之后心情好了很多，满意地看着方辰：“好，你这小子还算不错，去吧。”
方辰给纸杯加了点热水之后上楼。
回到办公室，方辰直接问：“小宋姐，这个龚立心的判决书能找到吗？”
“我看看啊。”说着，宋开颜开始在审判系统里查询，这也不是她跟的案子，虽然接待了几次，但她此前都是铆足劲安抚情绪，也不清楚具体案情。
“有了。”
张辰立即凑过去查看。
“哦哟，八年前的案子，上诉维持，再审驳回，到现在还在投诉，够有毅力的。”
龚立心诉状中的事实与理由写得也跟自传似的，和上午方辰看到的差不太多。
再看周梅的答辩部分，简单几句话，大意就是同意离婚，但是提出财产什么的都要分割清楚。
查明事实部分和龚立心的自述也没什么区别，除了动产和那套房子，还有一些家庭的对外投资是老头在手写的材料里面没提到的，不过相较而言金额也不大，总共也就两三万块钱。
年纪大了，对多年前的情况记不太清楚也是正常。
等等……
方辰把判决翻到最前面，回去看当事人信息部分。
“……”
老汉今年七十有三了，前妻居然才五十岁。
再看事实认定，两人1997年结婚。
也就是说，两人结婚的时候周梅才二十多，而当时龚立心已经快五十了。
方辰对这种老夫少妻的花边不感兴趣，但这中间显然存在一个问题，就是老头提到自己有个女儿现在就职于某世界五百强，而且职位还不低，起码是个中层领导。
就算俩人结婚之后又有孩子，那这个孩子也不太可能是龚立心提到的这个女儿。
也就说，龚立心在和周梅结婚之前肯定还有一段婚姻。
但判决书里没有提到这件事，老头的自述也没有。
虽然这件事可能跟他投诉的情况也没多大关系，但方辰总觉得龚立心应该是隐瞒了什么事情没有如实说明。
细节方面可以等老头走了再研究，现在也不能让人等太久。
两人大致浏览了一下三份文书的内容，然后方辰对宋开颜说：“各打印两份出来吧，我拿给他去。”
“好嘞。”
随着打印机的轰鸣结束，方辰将三份文书订好放在自己桌上一会儿回来自己看，拿着另三份下楼。
“龚教授，这是你之前打官司的文书，要不你把这个跟你的证据一起拿着回学校给法学院的同事们看看，看他们是什么意见？”张辰将还带着温度的A4纸递给龚立心。
老头接过之后后仰靠在椅背上：“哼，以前从来没人跟我讲过这些，他们都只晓得骗我一个老家伙来害我！现在看来还是你这个小家伙有点良心。”
接着，他又说了一些自夸的话，才重新将木牌挂在胸前，乘电梯下楼。
方辰在一旁面色怪异地目送他离开。
打了一两年官司，文书生效之后坚持投诉信访好几年，居然没有请过律师或者请教法学院的同事，也是神奇。
站在窗边目送老头离开，方辰看到老头下楼时已经从胸前取下木牌挎在肩上，终于长舒一口气。
一旁的法警凑过来，确认老头已经下楼走远之后拍拍方辰的肩：“可以啊，三两下就把人打发走了，之前我们谁都拿他没办法。”
方辰嘿嘿笑了两声：“运气好吧。”
“怎么称呼？“法警亲切询问。
“方辰。”
“我叫王旭。”
方辰瞥了一眼王旭的臂章，是正式编制的法警队员，不是辅警：“王哥不应该在刑庭吗？”
王旭用下巴示意龚立心离开的方向：“这边闹事的多，院里把我发配过来看场子。这老头其实都还算好的，之前只骂人不动手，只是这家伙年纪大身体又差，都拿他没办法。”
“好吧。”
方辰突然觉得压力大了起来。
……
“你真行，这老头以前来就没有低于过俩小时，而且态度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面对宋开颜的大拇指，方辰嘿嘿笑道：“可能他今天心情好呗。”
“得了吧，”宋开颜是见识过龚立心如何发飙的，不想再去回忆，“刚和庭长打过电话了，他今天中午就在院里吃饭，下午才回，正好现在当事人也快到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做质证？”
“我还没制服呢。”方辰挠挠头。
“没事儿，我去给你借。”话说着，宋开颜就已经走出办公室。
不一会儿，她就拿着一套夏季制服回来：“更衣室出门右转走到尽头，男更应该还有空柜子，你先随便用一个。”
“行。”方辰接过。
虽然制服明显不合身，但他也的确想先熟悉一下具体的工作内容。
快速换好衣服之后，方辰回到办公室。
“大了点，不过也无所谓，夏季制服合身也没多好看。”
说着，宋开颜将一个手提盒交到方辰手上，然后一手拿着卷宗，一手拿着U盘和签字笔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