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位风华依旧的女士,您可否让我知晓,您的名字呢?”自我介绍完毕后,逸云问道。
“既然你都知道她的名字,那么知道我的也无妨。”安洁莉卡说完,收起左手的利刃,“安洁莉卡·惠特尼,很荣幸见到你。”
“彼此彼此。”逸云说完,带上了自己的软帽。
“那么,我想,你肯定不是平白无故出现在这的吧?”毫无疑问的,这个神秘的吟游诗人大概是在等某人。
逸云点了点头:“嗯,您的猜测是对的,惠特尼女士。”逸云将手收回到披肩中,说是披肩,实则不过是一块较为整洁的布匹罢了。
“昨日的午夜,我游览至此地,恰巧遇见了安妮丝·克莱因女士。与她攀谈后,她提到未来几日可能会出现一位‘鹤发童颜的女子’,说得应该就是您了。”
安洁莉卡又猜对了,果然,幕后主使是安妮丝,不然刚刚过桥就遇到活人还是太巧了。
“安妮丝,到底在干什么啊……虽然是自己一个人走的,还在惦记我呢。”安洁莉卡用着十分宠溺的语气自言自语道,随后便问道:“鹤发有点,童颜,那算不上,我可是上个世界的人。”
“不过,您的容貌看起来可只有三十岁左右。”逸云微笑着说道。
“嗯哼,应该是放射性元素或者化学药剂干的吧,我都快四十了。”寒暄几句后,安洁莉卡问道:“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女士,你见过海吗?”短暂的沉默后,逸云直视着安洁莉卡,他冷静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神秘。
“海?这,不就是吗?”安洁莉卡看向大桥两侧,浪花如往常一样腐蚀着堤岸,近海的海水中透着彩虹般靓丽且诡异的光芒。
“这不是我问的,据她来说,这是您问的。”逸云这一语,看似毫无头绪,实则在安洁莉卡听来,清澈见底。
那还是,1996年的一个夏天。
“安妮丝,你见过海吗?”同桌的少女问安妮丝·克莱因。
“没有,只在书上见过。”安妮丝如实回答,并且补充道:“你和我互相看着长大的,我从小就没离开过你的视线,你应该知道的啊。”
“我知道,只是我想去看看大海的样子。”安洁莉卡看向旅游杂志上长滩的那片蔚蓝与金黄,叹了口气。“你说,真正的大海究竟是怎样的呢?它是像想象中的那样吗?”
安妮丝看到情绪低落的好友,不由自主地与其共情,并将手臂环抱住了她:“等毕业了,我们就去看海吧,”她也看到旅游杂志上的景色,并擅自定了目标,“就去这里,我也想看看西海岸的长滩。”
安洁莉卡注视着好友,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并摸了摸她的头:“好啊,说定了,毕业后就去长滩。”
可以说,三年以后,她们真的到达了长滩,也看到了那片蔚蓝,只不过脚步并没有就此停留在那片沙滩。
1999年12月12日,“自由人”行动准备阶段,斥候少女第一支队作为先遣部队提前从本土启航,而始发地就是长滩。
99年的大海,似乎失去了蔚蓝,它被黑金所污染了,被战争的阴霾所笼罩了。
它的蔚蓝不再,它消失在往日。
“……安妮丝都对你说什么了啊,怎么连这个都有。”
“请跟我来。”
逸云带她沿着海岸线漫步。
这一片在战后未曾有人来过,城市的东海岸孤独了十八年,等来了第三位到访者。
“来这里干什么?”尽管双方已经不算陌生,但安洁莉卡仍抱有戒心。
逸云走在她前面,听到问题后,他只是回答了一句:“终点就在前方。”他并未停下脚步,直到二人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沙滩。
“我们到了。”逸云说着,在护岸尽头止步。
“这是……”安洁莉卡很是不解,话才说到一半就被逸云打断。
“朝远方看。”
安洁莉卡照做后,心中的疑问不解而释——大海。
经历了战争的洗礼,天合市海岸线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四周只剩下萧条和荒凉。不过,这片海滩却将自己置身事外。海浪拍击着沙滩,发出嘈杂的声音,但却并不会影响这片海滩的静谧。这里,没有了战争的阴霾,没有了泛滥的石油,只有安洁莉卡心中那片蔚蓝。海滩上散布着一些奇特的青草和野花,它们稀稀拉拉地分布在沙滩上,释放出一种幽雅而甜美的芳香。这里只有沙滩和蓝色的海洋,是一个可以超脱现实的净土。
“即便是战争毁灭了世界,却也难不倒大自然。”逸云说着,掏出竹笛,简单地吹响一两个富有韵律的音节,然后便开始作诗。
“碧海沙滩映日光,残垣之上草青长。海浪轻抚无喧嚣,海鸥低飞伴晨阳。”
“海鸥,哪来的海鸥?”目前,安洁莉卡没看到任何活物。
“东北方向,两个头那个。”
安洁莉卡朝东北望去,一只长了两个头的白色海鸥孤独地起飞,朝远方飞去。
此刻,没有喧嚣,只有海风和宁静。
“你是怎样知道这地方的?”安洁莉卡靠到年久失修的栏杆上,问道身旁的逸云。
“从24号出来,五年以来,游历各地,知道的地方自然就多了。”
两人没有再交流。
此刻,唯有海波荡漾。
当安洁莉卡再次朝逸云看去时,她发现了逸云两只眼睛有个细微的“小差别”。
“逸云,你的眼睛……”安洁莉卡伸出一只手指,指向逸云的眼睛,请求得到答案。
逸云先是疑惑,在想起某些事情后,轻笑了一下:“看来你发现了,”他指向自己左眼的眼珠,平静地说,“五年前,我还在24号之时,不幸遇到一场暴动。我被卷入争斗,导致我的左眼出了些问题。”
逸云本想就此停下,不过在短暂的停顿后,她开始讲述一个故事:“……我,想去保护我的养母,可我到的时候,桌前只有一具冰冷的遗体。”他哽咽了一下,“我去与他们争辩,他们,瞎了我一只眼。”
最直白的话语,道出了最痛苦的事实。
这些话语刺激安洁莉卡的情绪,她想流泪,可是这身体改造让她的右眼无法流出一滴泪水。到最后,只有左眼溢出了几滴不足以表达她情绪的泪水。
“我,我同情你。”安洁莉卡轻抚着他的背部,想着给他一些慰藉。
“不,女士,往事如烟,早已消散。”逸云叹了口气,看不出他内心的波动。“话说回来,您可知我带您来到此地的目的?”
关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安洁莉卡一时间甚至恍惚了。
“好吧,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如果你是要攻略我的话,那手段可太差了。”安洁莉卡回答道。
“事实上,我在和克莱因女士的交谈中提到了关于24号地下掩体的事,她看起来很感兴趣,”逸云朝西方的一座巨型大坝看去,“那地为山河水库,24号地下掩体的所在地。”
“所以,你带我来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可以更好看清那座大坝?”安洁莉卡提问道。
“不止,多是因为此地还有昔日的残影。”
这片无人的海滩,就算是旧世界的最后十年也是少有的,说是昔日,不如说是历史。
“那,你的意思是,安妮丝她大概可能也许在那个什么24号掩体那边?”安洁莉卡推测道。
“她仅仅是表达出了强烈的兴趣,您大可以亲自去查看。”逸云看着海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跟安洁莉卡建议:“北方有一座大型城市,您可以去光顾一下,说不定会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和我道别了?不和我一起走?”安洁莉卡又靠在栏杆上,不过这一次栏杆不堪重负损坏了,她也因为突然失去支撑而吓了一跳。
“啊啊啊!”她尖叫着往后仰,摔坐到了地上,差点落得个跌进海里的结局。
同时,逸云看着安洁莉卡,似笑非笑,更像是憋笑。
“需要帮忙吗?”逸云从披肩中伸出一只手,问道。
“不不不,可不用。”安洁莉卡在起来的时候拍了拍屁股,嘴里念叨着什么,大概是贬义的语气助词。
“所以,我们这就分别了,大诗人?”安洁莉卡又将话题转回到那个问题。
“你我都知道,我们并非一路人,我还要去探索这片大地。”逸云摇了摇头。
安洁莉卡向外走出几步,然后回头告别:“那,再见了,小年轻。”
听到“小年轻”这个称呼,逸云的脸颊似乎微微泛红,随后他笑了笑,脱帽鞠躬:“有缘再会,惠特尼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