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褪得很快，现在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还点缀在深邃的天幕上。
陈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翻身坐起，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鸡鸣犬吠声，提醒着他新的一天开始了。
隔壁房间里，传来沉重的咳嗽声，以及压低声音的说话声。
陈青起身穿好衣服，推开房门，一股夹杂着腐臭和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二狗，起来了？快来吃饭吧！”
隔壁张叔家门口，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陈青抬头看去，只见张叔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站在门口，看到他，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平日里陈青自己一个人去外面买了馒头就成，他不想给张叔家里添麻烦。
但今日，他有话想对张叔说。
“张叔，早啊！”
陈青笑着回应道，快步走了过去。
张家虽比陈青家好一些，但一家子人多，挤在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里，连个像样的桌子都没有，只能端着碗吃饭。
“二狗，昨晚没睡好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张老三的妻子，秀娥嫂子，一边给陈青盛粥，一边关切地问道。
“没事，可能昨晚没盖好被子，着凉了。”陈青随口应道。
“你这孩子，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跑了！”秀娥心态地说道，“多吃点，吃完好有力气干活。”
陈青点点头，虽然他一点儿都不瘦弱，但他知道这是对他的关心，心里暖暖的。
他端起碗，大口大口喝起粥来。
这粥是用最便宜的糙米熬成的，里面还掺杂着不少野菜和麸皮，味道粗糙，但对于饥肠辘辘的陈青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爹，我也要去！”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紧接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从屋里跑了出来，正是张老三儿子，张小宝。
“去什么去！你还小，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张老三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不嘛，我也要和爹爹一起去，我要帮爹爹挑粪！我要帮家里赚钱！”张小宝摇晃着张老三的胳膊，撒娇道。
这话一出，众人皆都心里一酸，又有一种感动。
“孩子，你还小，以后等你长大了再帮你爹，你娘，你奶奶，好吗？”陈青摸着张小宝因为营养不良而瘦瘦的脸颊，温柔的说道。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张老三身上：“张叔，我这次来，是想说……你家的人头税，我可以解决。”
话音刚落，原本热闹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秀娥嫂子手中的粥勺掉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张老三更是愣在原地，手中的窝窝头掉在了地上都没有察觉。
张小宝不明所以，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众人，似乎在询问发生了什么。
“二狗，你说啥？”张老三回过神来，颤抖着声音问道，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知道陈青家境贫寒，甚至比自己家还困难，平日里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说，你家的人头税，我可以解决。”陈青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目光灼灼地望着张老三，“我知道张叔你不容易，这些年来都是您苦苦支撑，少则两三日，多则一周，我会有消息的。”
说罢，他将碗中剩下的粥一饮而尽，放下粗瓷碗，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二狗，你……你等一下！”张老三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住到门口，拉住陈青的胳膊，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你……哪里来的钱？莫不是做了什么黑心事？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陈青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饱经风霜的汉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张叔是担心自己，担心自己为了帮他筹钱而走上歪路。
“张叔，你放心，我不会做坏事的。”陈青轻轻拍了张老三的手背，语气中带着几分宽慰和坚定，“我认识了一位贵人，他答应帮我。您就安心等我的消息吧！”
张老三听到这话，虽然不知道他所说的贵人是谁，但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这些年来，陈青虽家境贫寒，但一直勤劳善良，乐于助人，是臭巷里出了名的好孩子。
他又想起陈青的父母来，若是陈大哥和莲花还在，一定会为他们的儿子骄傲吧……
…………
陈青离开张叔家，拿起扁担，步履匆匆地穿过清晨的巷道。
像他这样的粪夫每日穿梭于大街小巷，为那些平民百姓、深宅大院清理污秽，赚取报酬。
陈青做久了，也摸索出了一些门道，他勤快肯干，收费公道，结识了几家固定的主顾。
这不，他就赶往城西的李府。
李家是城里的富商，宅邸占地颇广，后院的粪坑也大，每次清理要花费不少功夫。
而李府给的酬劳也十分丰厚，足足四十文钱。
陈青熟门熟路地来到李府后门，门房的老卫头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见到他，老卫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陈老弟，你来了，赶紧进去吧，今天那粪坑可满得快溢出来了。”
“卫叔早，辛苦您久等了。”陈青笑着回应，接过老卫头递来的麻绳和木桶，又问了一句，“今年这天儿真是怪热的，往年这个时候，李老爷不是都会施粥祈福么？怎么现在还没动静呢？”
老张头闻言，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应该快了，今年可不止施粥那么简单喽！老爷心善，我听说，今年要大办祈福法会，还要请戏班子唱三天三夜的大戏呢！”
陈青知道，这李家是做人贩子生意的，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家庭。
李家李老爷李启明今年四十有二了，妻妾成群，但膝下仅有一个独女，也有过儿子，只是都夭折了。
满城的人都说李家生意做的太绝，损德行才会如此。
于是这李老爷年年都亲自做些施粥的善事，寺庙、道馆给的供奉也是最多的，但都没有作用。
而今年似乎是真急了，眼看着李家就要绝后了，李启明就听从一个云游道士所说大办特办了。
陈青心中一动，他从前自是去过这施粥会的，只是都是远远的看见过李启明，自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更难将其拉入梦中。
这次是个好机会！
一个可以让他解决自己和王叔人头税的钱的机会！
陈青收回心思，朝着李家后院走去，开始了一天的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