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莲花峰的顶峰,我闻寺中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火。但伴随着方才只有眼白的僧人挣断那条巨大铁链而引起的地动山摇。我闻寺中的一角厢房有了些动静,只见两栋并排挨着的厢房一前一后打开门来。
清净看着一旁打开门揉揉眼睛的高大和尚一愣,随后便行礼道:“弥渡师兄。”被清净称为弥渡的,赫然便是佛教六宗之一,显宗的佛子。
佛国六宗,近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六宗主持各自钦定的继承衣钵者,均是要上禅山,入我闻寺中修行。
但现在六宗之中,只有成宗、显宗、隐宗各自定下了佛子,不过显宗和隐宗的佛子倒是声名不显,乃至于当初利星汉陷入了误区,以为清净是唯一的佛子。
揉揉眼睛,完全清醒过来的弥渡恭敬的回了一礼,便张口问道:“方才似是有声巨响,而后莲花峰似是山崩了?”
清净左右张望了一下,答:“未曾注意到,我今夜睡不着,准备去迦叶钟前修行。”
得到清净否定的答复后,弥渡皱起眉头,但他只是怀疑了一瞬,便将眉头舒展开了。
“阿弥陀佛,许是我这些天抄经乏困,产生幻觉了。不行,心智不够清明,看来得将阿舍经再抄百遍。”弥渡完全相信清净所言,揉揉脸,直接将清净晾在一边,转身关门一气呵成的回到房间中。
通过隔壁厢房的窗户,清净看到了油灯的微弱灯光,摇头苦笑,这位弥渡师兄,自清净见到以来,不是在抄经书,就是在去往藏经阁,借阅经书的路上。听说弥渡已入我闻寺十余年,却依然只是一名一境佛修,平日里从不参与任何师叔的讲经论道,法净大住持却也不管他,甚至在弥渡有时抄经书而废寝忘食时,法净大住持会给他带两个馒头。
见弥渡被自己成功的骗回房间,清净收起苦笑,沉默的望向苦海崖方向,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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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崖的八根大石柱处,在阿修罗挑衅一般的话语说出后,法明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的镣铐,身形一闪,原地便留下了灰白的残影。
与此同时,阿修罗一边左右躲闪着向后褪去,一边身上传来噗嗤的闷响。而被阿修罗轻松抢过来,卷在尾巴上的利星汉,因为阿修罗的左右躲闪,被摇得只感觉天旋地转,快要将晚饭和肠子一起吐出来了。
阿修罗身上再次传出一身闷响,似乎是挨了一下重的。阿修罗身子倒飞出去,头结结实实的撞上了一根石柱,传出咚的一声。阿修罗分叉的尾巴一松,将利星汉放下了。
利星汉重重的摔在地上,却顾不上肋骨的痛苦,头晕眼花的少年再也忍不住了,哇哇的吐了起来。
而遭了重击的阿修罗,头上流出一道弯弯曲曲的血迹,顺着脸颊流向嘴角。阿修罗伸出舌头,舔了舔满是褶子的嘴角。
“果然是得了真传的弟子,这是佛陀的本事,躲不开的攻击,”阿修罗边说边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你很值得杀。”
在阿修罗杀字出口的一瞬,本就有些眼花的利星汉只感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闪,之后就是伴随着咔嚓声的闷响。只见法明身体前倾并腾空,接着脸朝下摔在地上。同时阿修罗已经到了法明近前,一只脚踩着法明的肩膀,伸出利爪一样的手掌,手掌合握住法明的头颅,似是想将法明的脑袋给扯下来。
就在阿修罗手脚发力之际,两道光芒一前一后斩来,感觉敏锐的阿修罗几乎是在光芒刚出现的一瞬,瞳孔一缩,连忙扭转身体,却是慢了一点,被两道光芒集中手臂,穿透而过。
两条手臂高高的飞起来,伴随着喷涌的暗红血液,阿修罗在扭转身体的同时也震动翅膀飞起来,之后蹲在了一根石柱上。
此刻场中,法明已经坐起了身子,左手捏着一个古怪的手印,先前两道光芒中的一道,就来自于他左手的手印。
而另一道光芒,则来自于站在法明身旁的一道身影,正是那从轮回井赶来的目盲僧人。
蹲在石柱上的阿修罗两条手臂齐肩而断,断口处蠕动出肉芽,这次的肉芽却没能再次长出手臂。那些蠕动的肉芽,在向外伸出时,仿佛触上了什么无形的屏障,每支出一点,便如冰雪般消融了。
阿修罗啧啧称奇,语气中开始有了一丝严肃认真:“这招我也认得,好像是叫破六道?”
只有眼白的老人,搀扶起了法明,“法净师兄与法梅呢?”
法明摇摇头,“不知,方才那一下可惜了。这嗜杀阿修罗,虽然现在同样只有残废的九境,奈何他是上古大妖,得天独厚,师弟你用六字箴言在旁辅助我。”
等法明说完,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法逸,这次又要拼命了。”
而被他唤作法逸的僧人,则是被拼命一词勾起了一些回忆。
法逸洒脱的笑笑,不去胡思乱想,“幸好师弟我修天眼通修得瞎了眼,看不到师兄你是否今日圆寂。”
而在法逸法明交谈间,阿修罗降落到地面,两根尾巴一左一右的卷起了那两条掉在地上的手臂,张嘴对着断臂处吐出了一口黑气。
接着,那黑气似乎在对抗着断臂处的无形屏障,一点点的侵蚀渗透过去,终于挨到了伤口。
将断臂续接的阿修罗似是承受了很大的痛苦,终于将两条手臂拼上。
阿修罗续接手臂的同一时间,利星汉正在悄悄的借助石柱向着苦海崖的裂隙移动,阿修罗眉头一挑,并未回头,却是再次吐出了一口黑气。
那黑气漂荡过去,轻易便将躲闪的利星汉围了起来,不停的旋转着。
利星汉见被自己那黑气围困,吞了口口水,不敢贸然接触,只得站在原地。
阿修罗没等那师兄弟再叙旧,便如炮弹般冲过去,战斗再次打响。
而法明见其冲来,捏着手印在身前画了一个圆。法逸则是跳到一边,双手带着金光流动,在嘴角一抹,接着喊出一声:“唵。”
只见法明随着画出的那个圆,法明身前出现了五道五色菱形光柱,而阿修罗冲到法明近前,伸手抓去,手爪与那五色光柱相接,顿时响起了金铁交击之声。
而就在手爪与那五色光柱形成的平面僵持中,法逸的“唵”声传出,阿修罗身体好似扭曲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法逸也是一手捏出与法明同样的手印,不同的却是用捏着手印的手向阿修罗虚点出三下。随着法逸三下虚点,三道光芒宛若游龙,向着阿修罗疾射而出。
阿修罗似是对疾射而来的光柱有些忌惮,震动翅膀躲开那五色圆盘,接着在空中几个半转身,堪堪躲过了法逸破六道的三击。
被阿修罗躲过的三道攻击飞向高空,其中一道打在了一旁的山峦上,一闪末过岩石,竟是将那山峦给一击削断,留下了光滑的切口。
被削断的山峦在空中炸成了齑粉,巨响如惊雷般炸起。
离苦海崖不远的无患寺中,许多的僧人被惊天巨响给惊醒,属于伽蓝尊者八位弟子的厢房纷纷亮起灯火,此刻身在无患寺中的福慧、禄慧、寿慧、喜慧、利慧五人推门而出,面面相觑。
利慧看了眼四位师兄,便自觉轮不到自己拿主意,退回房间关上了门。
福禄寿喜四人则对视一眼,最后大师兄福慧开口道:“叫上所有在寺里的律宗弟子,”不等福慧话语说完,利慧悠悠的声音从厢房中传出,打断了福慧的安排。
“苦海崖的变故,七境去了都是送死。”
见得大师兄说话被打断,本身有些急躁的三师兄寿慧愤怒开口道喊道:“师父与大住持不在,正是我律宗履行职责,护卫禅山之时。难道就这样不管不顾,将禅山的安危,置于法明师叔一人肩上?”
面对寿慧的质问,利慧的房间静悄悄的,律宗的三师兄就这样被小师弟无视了。
见自己的质问仿佛石沉大海,寿慧气得跳脚:“利慧,你这贪生怕死之人,一个专干偷鸡摸狗之事的乞儿,枉费师父带你上山,赐你佛号,你这唔。。。。”
禄慧捂住了寿慧的嘴,以防三师弟骂出更难听的词语,同时富态的二师兄嘴里嚷嚷着:“师父明令,禅山铁律,佛法有言,出家人不言尘间事。”
接着,禄慧看向喜慧,吩咐道:“利慧师弟说得也有道理,喜慧你去通知慧明、普度、忌往三位师兄,我和大师兄先行前去,叮嘱禅山其余弟子,紧闭门户,不得外出。”
高高壮壮的喜慧听完禄慧的安排,点点头,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禄慧顿时有些气急,也拔高嗓门说道:“还不快去!”
喜慧又点了点头,指了指被禄慧搂入怀中,捂住嘴巴的寿慧,“三师兄好像快憋死了。”
禄慧低头一看,见得情急之下,被自己捂住口鼻的寿慧已经翻着白眼,快要没有了气息。禄慧连忙松开双手,结果双手一松,寿慧当的一声摔在地上,因为寿慧是武僧专修,院落地上的砖头都碎了几块。
禄慧看着都觉得痛,一手捂住额头,幽怨的说道:“小师弟说得果然没错,七境还是弱了点。不管三师弟了,师父说过,寿慧命硬,我等尽快动身。”
福慧与喜慧点点头,三人脚下生出莲花图案,闪烁而去。
在经过无患寺正堂,见着诸如降宿、伏宿等一众算是现在的律宗三代弟子聚集在广场上,喜慧停下脚步,挥挥手让他们回去。
“倒是未见那两名新进弟子,想来还是小孩子,睡得沉,未被吵醒。”喜慧心思转动,跳出寺门,朝着前山的寺庙行去。
无患寺中,利慧的厢房外,寿慧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而在厢房内,盖着被子的利慧翻了个身,“我巴不得把降厄和观空还有他们的徒子徒孙全部关进苦海崖的岩洞里,报答师父的恩情,可惜现在实力不允许啊。”
这句幽怨的自言自语后,伴随着一声叹息,无患寺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