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家丁和那个小乞丐，利星汉来到了所住驿馆背后，城西远些的一排房区中。
怪不得之前付文还曾对他说过，若是出来驿馆，小心些钱包。利星汉放眼望去，那一片破烂低矮的小屋，属实难以让人与先前城东那片豪宅大院联系起来。
甚至于利星汉还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在翰州城中。“小子，你这营生好像越来越难做了。”
“哎，天气冷咯，也不知道这个冬天该怎么熬。”一位男子与小乞儿的对话被利星汉听到，小先生悄悄靠过去，从那破了一截的围墙中探出头。
此时那小乞儿正掏开那偷来的钱袋子，与那两位家丁分赃。利星汉这才反应过来，看来其追逐抓小偷的戏码，不过是一场团伙作案而已。
将袋子中的铜板与碎银分成两份，小乞儿打量了站在面前的家丁两眼，收敛住脸上的不情不愿，将稍微多一些的那份往两位男子面前一推。
一位家丁笑呵呵双手将那份碎银与同伴归拢捧起来后，还将一块碎银放在嘴中咬了一下。
“合作愉快！下回你来府中偷吃的，还给你留上灶房的门。”
两位家丁说完这句话，便拿着棍棒离开了。利星汉倒是瞪大了眼睛，看来自己的猜测有误。
家丁也确实是家丁，乞儿也是真乞儿，不过似乎两方达成了某种交易罢了。
等到家丁走远，利星汉继续不露声色，悄悄站在破口的围墙后面，偷窥这个有些有趣的小乞儿。
没觉察到利星汉的存在，小乞儿将两位家丁打扮的汉子送出门，伸长脖子看着他们走远后，才终于松了口气，回到那堆碎银铜板面前。
捡起银两后，小乞儿还左右张望了一下，才从这破烂小屋小院中，掏出一个泥瓦罐，将银两丢进去，还从地上抓起两捧土，用来掩盖瓦罐中的银钱。
这般谨慎，倒是令利星汉有些刮目相看，但等到小乞儿将瓦罐放到角落后，接下来的景象更令小夫子惊讶。
小乞儿推开另一间小屋紧闭的门户，走进去后，从中拖出一块木板，木板上还坐着一个人。
这人也是利星汉最大的惊讶来源，一条腿无力的贴在木板上，看着好像没有骨头那般，软塌塌的。另一条腿则是古怪地挂在肩头，那个反人体的角度，看得利星汉皱了皱眉。
接着，一个比小乞儿还小些的女娃，一脸的泥灰，在后面帮着推动木板。
木板上坐着的人，看着还没利星汉年纪大，有些心疼地看着小乞儿与小女娃。
“大哥，咱们今晚吃点好的。”
将木板拖到院中，小乞儿熟练的捡出几块木柴，就放在这个小院中，拿打火石点燃。
接着那个脸上脏兮兮的女娃娃，听到他说“吃点好的”，脸上表情顿时变幻，乐呵呵地搬来了一口破锅。
小乞儿这才从背后的衣服中，变戏法般变出来一块腊肉，还像是耍宝那般，冲小女娃与木板上的男子扬了扬黑乎乎手中的小块腊肉。
小女娃看到有肉吃，开心地跳起来拍拍手，木板上的男子也是眼中有笑意。
一副画面看得利星汉心中一软，可怜人必有可悲之苦。这翰州城的城西，难不成都是这般光景。利星汉带着疑问，深入进这片房区中。
不住咳嗽的干瘪妇人，衣不遮体的小娃娃，老人躺在只有一块床板的屋中等死。
要不就是一间间房顶都塌了的空屋子，不断映入利星汉的眼帘。
一位瘦的像猴一样的老妇人，衣着单薄，抱住双臂坐在路边。利星汉走过去一看，她已经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句话此时如此直观又显眼地被具象化，深深地烙进小夫子的心中。仿佛一层阴云笼罩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利星汉都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到驿馆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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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武堂后面，监御史邹氚的办公府邸中，那位曾负责武考初选的蒋大人，唤来了两位官差捕快，与他们二人低语一番后，那两位官差领命离开了。
蒋大人看了眼有些不透光的监御史府，摇了摇头。
另一边，在延尉冯长顺的家邸宅院中，一处后院，平日里下人都不被允许靠近的小院，门被微微推开了。
一位看着有些威仪的中年男子，推开门走出来，此人正是大原三位延尉之一，冯长顺冯延尉。
说起冯长顺，那可是寒门出贵子的典范，一介布衣，靠着科举，再苦心经营门路，最后一举做到九卿的延尉这个位置上，在翰州城中也算是传奇。
此时这位布衣传奇，脸色凝重地回到宅院正厅，吩咐下车备好马车后，坐上马车离开家宅，往这城东另一位大人的家邸中去了。
而冯长顺不准外人靠近的小院中，一位穿着锦衣的男子，一脸胡须，看着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一只手臂无力地垂在腰间，正是被利星汉打断了手的冯盛文。
当初在龙盘郡被岳康之带走，不知为何最后回到自己小院的冯盛文。被父亲软禁在这偏院中快三年，他脸上有些欣喜，刚才听父亲的意思，自己终于是快要有机会出门去了。
男子脸上露出有些病态地疯狂笑意，拖出床下的草人，这草人也惨不忍睹，被破坏地七零八落。平日里拿这草人撒气的冯盛文，眼中浮现出玉锦、李挽溪等人的容貌，与草人融合在一起。
“哼，定要找个机会，收拾了你这个贱娘们儿！”
冯盛文抓起手边的锥子，朝着草人扎去。
离开府上的冯长顺，乘坐马上很快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府邸中，脸色依然凝重的延尉走下马车，悄悄张望了一下是否有耳目后，吩咐下人不用等他，迈步进入府邸中。
走在这座幽静少人的气派宅院，冯延尉的心情忐忑，一切的源头，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那是冯长顺第一次被这宅院的主人邀来做客，步入厅中便见到了自己半死不活的儿子，还有那张书院岳贤人写的状书，上面记录了自己儿子的累累罪行。
当时可把冯长顺给吓坏了，虽然知道自己儿子有些嚣张跋扈，跟着那帮翰州城中的子弟厮混也闯过许多祸事。不曾想他去到龙盘郡上任，居然被书院中人抓住了如此严重的把柄，甚至会威胁到他冯延尉的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