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老姜这么舍得。”
对于唐雀然的感叹有些疑惑,利星汉听得纪坤歧继续说道:“你还记得逐鹿书院里给大家烧火做饭的灶房吗?”
“书院里的学生家境不一,姜夫子心疼那些本就家徒四壁的书生,所以灶房里供大家免费烧的柴火煤炭,其实是姜贤庄自掏腰包购置的。”
何书寒接着开口:“不光如此,我猜姜大哥带你们路过蜀州城时,一定没怎么停留吧。他是怕有人认出他书院夫子的身份来,到时候若是有人买下墨锭,送到书院里去,都找不到人退礼。”
听着纪坤歧与何书寒解答了进入丰郡时的两个疑惑-节俭的姜夫子为何好像手头并不宽裕、为何不在蜀州城中多逗留一会儿,利星汉脸上流过两道泪珠。
就连方勇乐也情不自禁地长舒一口气,挥散出心中的酸楚,感叹道:“虽无功名在身,行的却是传载千秋的圣举啊。”
纪坤歧还是拒绝了利星汉的提议,理由是既然姜夫子会将这块松烟墨交给他,利先生应该好好珍惜才是,埋入黄土只会让那位死板严肃的蒙学先生觉得浪费。
利星汉帮着摆好香案清供之时,两道身影刚好从天而降,领头之人朝着纪坤歧拱了拱手。
“纪夫子好久不见,岳某全都听说了,容我二人也为铁卷书生上柱香,再接引逐鹿的小书生去翰州城。”
来的也是利星汉的老熟人,岳康之与女书生李挽溪,这二人看到利星汉,得知他就是此次来接引之人时,愣了一下。
等到一众人对着那块雷击过的黑土地敬酒上香后,本准备跟着岳康之迈步的利星汉,又因为唐雀然与何书寒的争吵停下脚步。
益州习俗,丧葬之时,从家门口到下葬的墓地,需要举着一块旗子般的招魂幡,上面会书写下葬之人的姓名与生平。
唐雀然与何书寒就上面生平内容争执不休,唐夫子觉得应该写明修为,还有姜贤庄在丰郡中,引动天雷,以七境贤人境修为力克八境邪祟之事。
而何书寒则认为,姜大哥一生只在意学童练字是否勤勉,应该好生说道一番其几十年间一丝不苟的启蒙生涯。
因为招魂幡上的内容,最后会成为墓志铭,所以唐、何二人争论不休,刘屹山不在,一向待人一礼的纪坤歧摇了摇头,挽起了袖子。
“不如我来吧”,有感而发的利星汉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逐鹿书院的三位夫子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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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书寒倒水化开利星汉递过来的半块松烟墨,唐雀然铺开白色布帛,在纪坤歧鼓励的眼神中,利星汉有些紧张地握笔。
“利先生,书写之时,讲究一个头正、身直、臂开、足安。”
耳边突然响起第一次抄书时,姜贤庄说过的话语,利星汉心安许多,自信地书写起来。
等到利星汉一口气写完铭文后,与岳康之一同行礼离开,纪坤歧等三人一起围上那张招魂幡,嘴中时不时有些感叹。
何书寒甚至说道:“真是有些期待,这位利小先生未来的成就会有多高。”
唐雀然点了点头,“后世之人看到被利先生这般赞叹,或许还有疑惑于姜夫子是何许人也,我都有些羡慕老姜了。”
纪坤歧则是笑着挂起那块布帛,上面中正规矩的扬扬几十字在风中飘荡。
“夫子重学识,更重敬畏之心。不看天地、独爱生计。夫子之道,在提笔之姿,握笔之心,令人神往,令书生自愧,夫子之道,卫道也,不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