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历三百七十五年,秋分。
吴国忠烈侯邹氏盘踞广陵城,府邸占地万亩,建有亭台楼宇花园无数,在府邸后院有一碧波湖,养有数千尾金丝鲤鱼,或红或黑或白,争先恐后,游窜嬉戏,何人见其皆言壮观。
天色昏暗,尚值日旦时分,象征皇权尊贵的紫微星高悬在天际北端,只是紫光暗淡,一层薄云在游荡漂浮,徐徐褪去后,露出一轮明月,洒落着光泽。
透过月光,看到碧波湖上薄雾轻笼,湖水碧绿清澈,本是一副静谧景象,却有一男子夜深时分坐在岸边垂钓,破坏了此番美景。
邹屈手持紫竹钓竿,坐于黄花梨木椅之上,目光呆滞地凝视碧波湖,鱼线起伏,激起涟漪,他却心无所动,只是不时发出一声叹息,眉头皱出几寸纹路。
此情此景,自从忠烈侯邹干月前辞世以来,已持续旬日。
晨风忽至,拂动邹屈发丝,只见其面庞刚毅,发际线稍退后移,间杂数根灰色发丝,紧皱的眉头略舒,他终于有所反应,挥臂扬杆,一尾金丝鲤鱼跃出水面,尾摆活波挣扎。
身后,一名半老徐娘扭动着臀股上前,不动声色地解开鱼钩,从腰间取出一把菜刀,猛砸在鲤鱼身上,铛铛几刀,鲤鱼才停止动弹,顺势将其捉起,剥腹去鳞。
女人的刀法极其熟练,刀光如影,划落几刀,头部,尾巴,内脏和鱼鳞骨头瞬间分离,不留半丝血迹,顺手将其丢进湖内,鱼身切片,每一片都薄如蝉翼。
“涮粥吧,一晚上才钓起一尾,这一池鱼崽子都成精了,滑不溜秋,终有一日,抽干池水,全宰了。”邹屈语带微愠。
一名仆人推木车而至,车上架设有各式厨具,炉火正烧得火旺,铁锅在熬米粥,女人将鱼肉片精准刨进锅内,粥泡瞬间沸腾,片刻后,一股香气飘起,女人盛起一碗鱼粥递给邹屈。
邹屈接过鱼粥,站起身时,椅子嘎嘎作响,他身形魁梧,身高八尺有余,活像只熊罴,肌肉将宽松的衣服撑起。
刚没吃几口,一阵木鞋踢踏的声音而至,一袭素衣长裙的宫裳丽人穿过长廊而来,长裙沿着地面微微拖动,纤丽的瓜子脸上涂着玫红胭脂的薄唇微微抿起,右手牵着一名髫年女童,清丽无端的脸颊,白璧无瑕,已渐生几分英气,只是眉眼惺忪,打着哈欠。
邹屈听闻声响,眉头再度皱起,挥手让守在旁侧的仆人退下,看到宫裳丽人的刹那,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夫人,何故早起?倾薇,怎不好生安睡?”
“爹爹!”女童跃向邹屈,邹屈一把将女童抱起,顺手抚平其凌乱的头发。
邹魏氏挑了挑眉,眼角已渐生皱纹,语气不悦地说道:“父逝乃喜丧,何人不知你孝顺,葬礼已过月余,你何苦日夜不眠?你年过三十有余,身子骨再硬朗,岂能敌过岁月?不为自身考虑,亦该想想倾薇,有多久未见家父呢?有何事不能与我商量探讨?”
“倾薇,让杜鹃姨娘抱你归去安寝,可好?”邹屈未直接作答,柔声询问女儿。
“嗯。”邹倾薇懵懂点头。
半老徐娘杜鹃进来抱起邹倾薇,邹魏氏柳眼瞥了一眼杜鹃,冷哼一声。
看到女儿走远了,邹屈盛了一碗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说道:“粥佳,鱼片更佳,滑嫩爽口,要来一碗?”
邹魏氏没有动作,冷视邹屈,言道:“说吧。孩子已归。”
“你冷脸给谁看呢?家父逝世后,族中混乱不堪,你岂不知?自视资历深的三朝元老矜功侍宠,久不表态;麾下的势力心怀叵测,生意牢牢把持手中,皆在待价而沽。
还有我那该死的仲父心系族长之位,四处游说,半只脚都迈入棺材板了,尚欲谋权夺利,岂不荒唐?
以及我那该杀千刀的好贤弟,及冠之后就逍遥族外,美其名负笈求学,实则各处浪荡,如今家父方逝世,故作孝子姿态,守在墓前月余,每日哭哭啼啼,学什么狗屁的儒家礼仪守孝;
更别提我那只会哀怨唠叨的好娘亲,家父尚在时,已有二十余载不守夫妻之道,每遇必争吵打闹,如今人方逝世,反颂其功,念叨起家父的丰功伟绩堪比昊天巫神。更甚要信奉那秃驴佛教,欲大兴土木,建佛庙供奉阴德。
邹氏传承自巫神蚩尤,绵延千载的门阀氏族,如今不拜巫神而信秃驴,岂不可笑?
我那堪比昊天巫神的好家父,人都死了,还留着烂摊子,生前不检点,死后还冒出一名奸生子,如今就待在族中,钱财都难以打发,不知所求为何?
更不提那些如虎狼般盘踞在外的仇敌,恨不得将邹氏抹干吃净方罢休。
你要何答案?尚有三日,即当选举族长,不知尚会生出何种变故?光是处理殡仪庶务,我已力竭心劳,你不理解尚算,何苦仍要前来冷眼相对?”
邹屈激动不已,说到情深愤慨之时,将手中瓷碗猛掷于地,碗碎声裂,身体因怒气而颤抖不已,呼吸急促,上下起伏。
“爹,娘,你们怎么呢?”一少年从角落冒出,探首窥视,观其年方总角,其貌清秀,剑眉星目,唇红齿白。
“邹乾,滚回去!”邹屈大手一指,怒声斥责。
少年邹乾闻声,面露尴尬,垂首丧气,悻悻然退去。
“既然我已人老珠黄,你便与杜鹃好生厮混,我亦去参悟佛道又何妨!”邹魏氏言罢,转身而行,轻摆长裙,飘然而去,最后落下一句话:“你又何苦如此?权力来自人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魏氏难道还会弃你而去?”
“荒谬!真乃荒谬之极!杜鹃自幼侍我,三十余载,情同手足。吾唯娶汝为正室,未尝纳妾,纵有私情,哪又如何?我是不行或是不能?”邹屈看着邹魏氏离去的背影,怒不可遏,气喘如牛,愤而掀翻木桌炉火,吼道:“反了,全反了!这家族片刻不得安宁。”
邹屈呆坐在椅上,心绪久久难平,本已是郁闷万分,方会来碧波湖寻求一清净,如今连碧波湖都抵不住这人心涌动。
天色渐明,紫微星渐去,明月渐隐。
一道黑影自暗处步出,如鬼魅无声,身披黑袍,面戴一副古朴的青铜面具,面具上雕刻云纹兽纹,神秘莫测。
黑影将一封信递给邹屈,未发一言,转身即逝。
“伯兄,我甚疲。”邹屈哀叹。
黑影忽又现身,声若沙哑,语带肃穆:“宗族血脉传承为重,一切皆为宗族血脉之延续。”
言罢,再次隐入黑暗,无迹可寻。
“宗族,一切皆为宗族。”邹屈念叨一声,将信撕开,细致阅读后,手指摩擦,燃起一道火焰,将信焚烧成灰。
邹屈起身,步出碧波湖,穿过长廊,见杜鹃守在廊外,面颊上留有掌痕,轻叹一声:“辛苦你了,杜鹃姐。或许昔日......罢了,不言过往,沐浴更衣随我前去苍山宗庙吧。”
杜鹃闻言,未发一语,仅是轻轻点头表示领会,她轻抚腰间的菜刀,徐徐退去。
邹屈轻拍身旁护卫的肩膀,沉声道:“召那奸生子前来。”
“遵命!”护卫颔首领命,转身迅速离去。
步出长廊,邹屈走至万花园。园中植花卉种种,假山点缀其间,花蝶无数,翩翩起舞。虽值秋季,得益于农家栽培之术,使花卉能反季节盛开得娇艳欲滴。
其中尤以杜鹃花最为灿烂,花瓣或单或重,形态各异,或圆润如珠,或尖细如针,绚烂如云霞,最引蝴蝶之爱,纷纷环绕,竞相追逐。
未几,一名及冠青年跟随护卫走入万花园,青年身席素衣,容貌清秀干净,鼻梁高挺,眼眶深邃,眉目间与邹屈有几分相似,只是身形稍显瘦削,面带几分拘谨。
“见过邹公子。”青年微微鞠躬,执手行礼。
邹屈没有转身,问道:“你说园中何花最娇艳?”
“可是杜鹃?”青年环顾四周,仔细查看,低声询问,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鞠躬,语气急促地说道:“我非是丛间花蝶。之所以前来广陵邹府,乃是家母遗愿,只是恰逢家母口中所念之人逝世。我亦非不愿离去,只是有一事需求助邹公子,家母欲在邹氏宗庙立牌位,以了生平遗憾。”
邹屈眉峰紧蹙,冷笑道:“一介婢女之流,何德何能在邹氏立牌位?莫非你是话本主角,欲要颠覆邹氏,为家母正名立威?”
青年依旧鞠躬行大礼:“不敢。”
“你哪怕纵礼至死,此事亦不可为。邹氏宗庙,唯正妻之位可入。若不愿走,你便在广陵寻一处居所,每月会有家银奉至,足以报你衣食无忧。若心怀叵测,妄图不轨,我虽与你有血缘之亲,亦将断你首级,送你去见家母,还有你那不曾谋面的家父。”
言毕,邹屈轻挥衣袖,转身离去,不想再多言半句。
扑通一声,青年跪倒在地,说道:“我自幼家贫,未曾见过家父,唯家母日夜挑灯织布,将我拉扯成人,而后郁郁而终,遗言唯有此念。哪怕断我首级,只要能圆家母遗愿,我亦愿为之。”
随后,青年撕开长衫,从怀中取出一把锋利匕首,抵住胸口,手臂用力,匕首划落,鲜血徐徐渗出。
“继续刺,你死后,我便如你所愿。”邹屈冷眼旁观,冷斥道。
青年眼神坚定,青筋冒起,匕首穿透肌肉,直入心脏,直至匕首完全吞没,胸口血流不止,眼神逐渐迷离,呆楞着看向邹屈。
邹屈依旧无动于衷,只是任由青年倒地不起,晕厥瘫倒。
数名护卫闻声而至,涌入万花园,见邹屈愣立原地,连忙下跪,额上汗水直冒:“吾等守备不善,竟让恶人携带武器而来,吾等罪该万死。”
邹屈也没想到这奸生子竟如此愚直,神色并无变化,说道:“送至医师处。”
护卫听后,悬起的心终于稍稍放下,急忙将青年背起。
邹屈忽然喊道:“罢了,送至马车,一会领去宗庙。切莫让家中子辈见到血腥。”
“遵命。”护卫应命而行。
杜鹃恰逢其时赶至,身着麻衣,长发束起,观其颈间刺有狰狞恶鬼刺青,眼神疑惑地目视邹屈。
“哼。本以为是个机智之人,不料却是迂腐之辈,又是受该死的儒礼所惑之人。为了所谓的家母遗愿,用生命来还愿,当真是可笑至极。也罢,将其带至宗庙,观其命数,若是不死,那便留其一命,再做他图,若是丧命,便当了结一桩心烦事宜。”邹屈冷声而言。
“观其非是歹毒之人。”杜鹃罕见开口。
邹屈未反驳,只是冷言:“人之性情最是复杂,今日观其善良,来日难料。儿时的我与如今的我,岂是同一人?”
“你心善如旧。”杜鹃回道。
“罢了,无闲暇时日悲秋伤月,此等烦心事层出不穷。”邹屈迈步前行,朝府邸外行去。
府邸之外,停有两驾马车,铁质车身黑漆如墨,在车厢后侧竖着一面青色旗帜,旗面写着“邹”字,拉起车架的四匹鳞马健壮有力,肌肉线条流畅,身披一层细微鳞甲,鼻孔喷吐一圈白气,四肢不时蹬地,皆是千里良驹。
车后跟随一队列驾马执甲的甲士,足有百余人,全身披甲,不见容貌,腰间挂刀,背部附弓,鳞马上披着精致的马具,缰绳与辔头以铜或银装饰,铠甲皆为以铁片或铜片连缀而成,片片相扣,密不透风,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冷冽的光芒,
队列为首一人身披全身黑铠,身后披着一件盾牌,腰间挎着三把长刀,胸前甲片连成一个狰狞的恶鬼形状,身下是一只黑熊,熊身巨大,肌肉虬结,头长双角,龇牙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唾液落了一地。
“人手已安排妥当。”邹阡陌走到邹屈跟前,低声禀告。
邹屈点点头:“那便启程。”
车前坐有两名身披黑甲的马夫,杜娟斥退两名马夫,亲自接过缰绳驾车。
邹屈跨步上车,走入车厢,车厢宽敞,内铺软垫,坐卧皆宜。窗格雕花,透过细密的木格,可见外界景色。
只是邹屈神色不悦,见有两名总角少年坐在车厢内,一少年正是邹乾,白衣翩翩,另一少年挨靠邹乾而坐,朝着邹屈咧嘴而笑,时而抓起衣袖拭涕。
“爹。”少年邹乾挠了挠头,似有惧色。
邹屈一巴掌甩在少年的头上,怒斥道:“不勤于晨练,何故偷跑外出?竟还携弟同行。”
“爹,我已十二岁,足以为你分忧。族中师长皆言我聪颖,足以出师。”邹乾争辩道。
邹屈瞪视邹乾一眼,又招手唤另一少年:“邹坤,来此,坐于爹旁侧。”
乾坤扭头,紧握邹乾衣袖,不愿释手。
“不怕。弟弟,这是爹,不是坏人。”邹乾轻拍邹坤的肩膀。
邹坤闻言,依靠邹乾更近。
“唉。”邹屈看到邹坤如此痴态,长叹一声,心中百感交集,对着邹乾说道:“你自称聪颖,那可知爹所愁为何事?”
“可是族长之位?祖父逝世,家族正处权位交替之时,若依大周宗法嫡长子继承制,爹可顺理成章继承族长之位。只是自贤君大祖之后,邹氏改革祖制,以贤名为依据,选举族长。
如今族中有权继承族长者,除爹之外,尚有祖仲父邹戈,若是叔父邹怨亦争,那便有三人,至于其他五服之内的旁脉分支,如今皆已无心无力可争夺权位。
叔父邹怨久不在族中,应是无人愿追随。
祖仲父自幼随祖父管理家族事务,深得人心,麾下爵士大夫皆愿追随,观其平日所为,对族长之位,极其上心。
而爹素来重情义,不愿与祖仲父争锋,方会心绪纷扰。”邹乾言道。
邹屈见邹乾能言此理,心中甚为满意,虽不足以言全,但亦有理有据,方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行事?”
“此事简单,只是乾不敢妄言。”邹乾稍显畏缩,看到邹屈眉蹙目瞋,只好吞吞吐吐地答道:“将祖仲父除掉,此事便足以了结。”
“哼。果真聪颖,看来屠侯宁教你不少。”邹屈感慨一声,随机怒斥道:“荒唐愚笨至极,此乃你祖仲父,自小看着你长大,你怎可说出这般无情冷酷之言?我让屠侯宁教你武艺,非是让你学他为人血腥狠辣。你文法老师董玄真,又是如何教导你的?”
“董师父教诲,得饶人处且饶人,匹夫亦有五步杀人之勇,武力始终是最后之策,凡事不应以武力为首选。”邹乾低着头回道:“只是......”
“只是何事?说吧!”邹屈瞪眼道。
“只是权力相争,血流成河乃铁律。若无他法,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当杀则杀,切莫手软,一旦行事,应以雷霆手段砍草除根。”邹乾答道,低下头继续说道:“父亲,你为人仁善,旁人却未必如此。人不应有害人之心,却不可无防人之策。”
“屠侯宁和董真玄都如此看法吗?我当真心善吗?”邹屈稍静片刻,叹息道:“你可知贤君大祖为何改革祖制,以贤名选举继承,而不推行嫡长子继承制?”
“大周历二十三年,即邹氏祖历七百六十七年,邹氏以随吴赵立国之功,获一门二侯爵之位。然而吴国地狭,无以赏赐,二侯爵共居广陵,日久生隙,后代争权夺利,血脉相争至血流成河,邹氏子嗣死伤无数。
后贤君大祖立足登位,排除万难,重执氏族权威,改革祖制。祖制以贤明选举为基,重设宗庙,五代皆血脉亲缘,皆可竞选族长职位。”
邹乾一口气道出祖史,然眼中疑惑之色更盛。
“你既然知道此事,又为何说出如此谋策?邹氏宗族传承一千余载,历经万难,几经挫折,险些灭族。如今方平稳数百年,若是人人皆如你所想,邹氏又该如何立足?
总有人欲要争权夺利,贤君大祖以史为鉴,方会立此祖制,为的便是避免宗族再出现流血事态,以平和稳定的方式过渡权力。
血缘才是宗族根基,你可知?无论祖仲父作何想法,仍须依据祖法制而行,以贤名选举,若是为父不足以称贤,即便失去族长之位,那有何妨?”邹屈语显不满。
邹乾明显心有不服,出言辩解:“只是贤明一事该如何论断?终究不过是看人心所依。古便有禅让制,然而天下终究是家天下,以史为鉴,难道嫡长子继承制就不是吗?
二侯爵矛盾争端,难道不是吴国屈氏故意针对邹氏而策划的阴谋,为的便是分化邹氏,引其血脉相争。”
邹屈听后,方显释怀,站起身揉了揉邹乾的脑袋,说道:“你能知人心一事,确实有几分聪颖。只是想法终究显浅,既然你要为父解忧,那便好,且去宗庙跟随祖姑婆修习吧。
邹氏与吴国屈氏荣辱与共,损益相随,如今各国纷争不断,邹氏仍需依托吴国地界而存。阴谋诡计不是长远之道,多思索阳谋制度,于你有益。”
“哦。”邹乾潸潸然回道。
“我知你心有不服。但是!切记!切莫以为有几分聪慧便沾沾自喜,小瞧天下英雄豪杰,邹氏传承一千余载,世代聪颖之辈岂会少?
但宗庙立像之人,唯有三人,战君大祖以百人之力屠灭万人,为邹氏留存血脉;文君大祖带领氏族重正威名,立功立威。
贤君大祖能立像,族人只觉他重建祖庙,为自身贴金立名,不过沽名钓誉罢了,甚至不如二侯爵,然而真相真是如此吗?此次前去宗庙,将此事弄清,你方可重归府邸。
此外,牢记铭记,宗族以血缘为基,一切皆为宗族传承。”
邹屈蹬了邹乾一眼,又看了邹坤一眼,叹息一声。
邹乾看到邹屈不再说话,心中纵有万言千语欲要辩解,却也只能强忍,轻拍弟弟邹坤的肩膀,帮他擦拭鼻涕。
邹屈掀开车帷,望向窗外,说道:“盯紧邹坤,勿要走出车厢。”
随后在坐垫下轻拍三下,坐垫打开一道暗格,邹屈从中取出一把长刀递给邹乾,又取出一把匕首塞在邹坤手中。
邹屈半躬着身,将车身后侧的一块隔板掀开,隔板内藏有两套铠甲,一黑一红,将黑铠穿戴身上,再取出一柄半丈高的巨斧,笑道:“这群狼犊子终于肯露头了。不枉费我在碧波湖枯坐半个月。”
“爹!”邹乾手持长刀,眼目通红,牢牢搂住邹坤。
邹坤呆望着匕首,持匕首的左手青筋直冒,嘴中有唾液流出。
“哭个蛋,男儿有泪不轻弹。好生看你爹如何杀人。想一想你为何会追随而来?想一想谁人真心待你,又是何人以你为谋划?傻孩子啊,为父仁善,却非愚笨。想将吾等父子三人一网杀尽,岂是易事?”邹屈轻捏邹乾的脸颊,一直紧皱的眉目终于展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