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婆婆的半边身体在刀气的左边,半边身体在刀气的右边,整个人被刀气贯穿。
但她仍然淡定无比。
哪怕裹身的晴天布被一刀斩穿,在沛然的刀势中猎猎作响,最终寸寸撕裂,席卷飞舞到不知何方。
于是,她的无暇之躯,便显露出来。
那不可方物的头面青丝,天下无双的眼耳口鼻,绝代风华的手脚身腿……
每一个部位单独去看,都无可挑剔,绝对美不胜收。
但是,合起来看……就只能生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怖感。
好像这些肢体形骸都不是她的,而是她摘来拼接给自己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晴天婆婆抬起两只手,鼓掌似的拍了拍,刀气便被拍散了,刀势也戛然而止。
然后她扯了扯周身皮囊,从头到脚的皮肤就忽地松弛开来,成了一块人皮晴天布。
接着,晴天婆婆用一根红绳,扎头发似的扎住脖子,系了個符结。
做完这些,她才对独山渐二人说道:“二位道友,还有其他本事吗?要是没有的话,可就轮到我了。”
独山渐和勾弦五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可仍对晴天婆婆的诡异本事骇然不已,谁知道她还有几层皮囊?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决绝。
事可为,便为。
事不可为,就自杀。
落到晴天婆婆手里,生不如死。
对于绝大多数进入炼气期,成为真正修真者的修士而言,都是打破了生死玄关的。
生死玄关一破,渐有生之欲,渐无死之惧。
尤其是那些资质上乘,惊才绝艳之辈,他们打破生死玄关之后,对长生的渴望越强烈,对死亡的恐惧就越淡薄。
天师道的长生真人有句名言:我不是因为怕死,才修长生的。
这句名言,成为许多修行人的座右铭,无论正派邪派,正修邪修,他们可以有很多这样那样变态癫狂的毛病,唯独不能贪生怕死,一旦贪生怕死,道途就算完了。
不过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因为许多人本就没有道途可言……
被独山拔刀斩的刀气刀势撕裂卷飞的晴天布,又从四面八方飞了回来。
这些一块块的小布条皆裹着个东西,什么花草碎石蝶虫,通通都有,被变成一个个的晴天娃娃,呀呀怪叫地冲向独山渐和勾弦五。
二人再不迟疑,纷纷从袖中丢符掷器,打向这些晴天娃娃和晴天婆婆,他俩则趁机遁入水中。
独山渐在前,勾弦五在后。
入水之后,勾弦五从袖中再取出一物。
此物形如葫芦,半丈长短,宽处有一抱之粗。
此乃大洞丹雷葫,是一种威力甚大,可断山开洞的定向爆炸类法器。
葫中装满了烈性丹药,还布设了法阵,刻画了符篆。
底朝上,口朝下,葫嘴处挂着个小算盘,挂算盘自然是勾弦五的创造发明。
二人极速下潜,待铺天盖地的晴天娃娃尽数杀入水中,小算盘噼里啪啦算准角度,然后引爆了大洞丹雷葫。
丹雷轰然炸开,极为耀眼的闪光一闪过后,便是紫而绿,绿而白的火球光冲天而起,所过之处,潭水化汽,晴天娃娃亦被烧成了灰。
茫茫水汽开始像雾一样弥漫潭池,不仅在水面之上,也在水面之下,整片空间开始变幻起来。
独山渐和勾弦五心中一喜,他们知道这是魂道人的护洞蜃虫在作幻。
魂道人告诉过他们蜃虫的事,还说蜃虫足以幻制凝煞及以下修士。
他俩自难脱逃,推算晴天婆婆也讨不了好,最终能不能绝处逢生,就看造化了。
殊不知晴天婆婆见此,只是笑道:“小小蜃虫,也敢在婆婆面前作妖,杀你何须破幻,只是婆婆也缺你这样一个娃娃,便就去幻中找你真身吧。”
言罢,她从人皮晴天布下又抽出一块晴天布,给骨道人分身蒙上,然后带他进入水中。
水中幻境已成,却是一间她从未见过的样式的屋子,屋里的桌椅床铺,锅碗瓢盆,和各种摆件东西,皆陌生得很。
她坐在饭桌前,和坐在对面的一个奇装异服的女人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自己身体的行为,却不受自己控制,自己成了自己的看客。
“这幻术倒有几分水平,哼。”
晴天婆婆哼了一声,当即存思心篆,以意脱幻,可一存思,意竟昏沉起来。
她心中警兆顿生,“不对,这不是蜃虫作的幻,另有高人在此!”
但为时已晚,她旋即就彻底昏沉下去,意识丧我之后,被注入了新的身份。
这个新身份的名字,叫谢敏,离川进京,在商场卖衣服谋生。
今天下班时,隔壁店里的李三姐找到她,说想给她相个亲,对方是他的小叔子,叫白山。
她在京谋生,几年下来,难免寂寞无依,也想找个伴,虽然在老家有个上门女婿,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便答应了。
于是就把李三姐带到租的房子详谈。
李三姐说道:“小敏,姐姐也不瞒你,我那小叔子是坐过牢的人,当初也是穷闹的,就去偷东西,结果被发现了。那时候打得严,判得也重,就坐了十几年的牢吧,刚出狱回来。他人吧,其实挺老实,也很孝顺,还挺壮实,当男人,肯定能疼你的。”
她平素为人踏实肯干,对男人的要求也很传统,就说道:“我也不太在意他以前到犯过什么事,只要愿意过日子,顾家,能好就行。”
李三姐笑道:“那就是我家的白山没跑了,明天周六,见个面?”
“行。”
第二天,她和李三姐的小叔子白山见了面,还吃了饭,饭后,白山骑着自行车带她兜了一会儿风,晚上又一起吃了饭,晚饭后压了两个小时马路,直压到她的租房门口,才分开。
次日李三姐问她有没有意,她说有意。
这样,两个人就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没过几天,白山就搬到她那里同居了。
夜里,她满足地问白山:“我想从商场辞职,然后单干,你说好不好?”
白山说道:“现在到处闹下岗,都愁找不到工作,单干风险太大了。”
“我也不是非要辞职,是没办法,商场都四个月没发工资了,早晚的事。不能一直吃存款,得另找出路,不然我俩吃什么喝什么,住都没地方住。”
“是我没本事,要靠你养活。”
她攀住白山的脖子说道:“我愿意养你。”
“但我一个大男人,让女人养,总不是个事儿。小敏,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白山说道:“在牢里的时候,我屋里有个人,是捏脚师傅,这些年给我捏了不少回脚,捏得挺好。可我临出来,才想到跟他学这个手艺,结果没学俩月就刑满了。
不过他说我基本的手法都学会了,只要勤加练习,靠这个混口饭吃不成问题。
所以我想开个捏脚店,你说行不行?”
她开心道:“当然行了,就是这个工作不好看,挺遭冷眼,我怕你受不了。”
“这有啥受不了的,我受得了,就是手艺不精,还得练,我得找人来练,这个比较麻烦。”
“这有啥麻烦的,就用我的脚练呗,只要你不嫌我的脚臭。”
说着,她弓腰提腿,掰着脚脖子,把脚往白山鼻子上伸。
“臭不臭?”
“不臭不臭。”
“嘿嘿,那现在就给莪捏吧。”
“好,你坐过去,腿伸直,脚搭我腿上。”
“疼不疼?”
“疼,但没事儿,我能忍。”
谢敏皱着眉头,忍着痛,心里对未来生活充满了美好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