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衿垂着脑袋,浑身血淋淋被袁山用铁链在山水居内拖行,眼皮上粘稠的红色液体让他无法完全睁开双眼,他喘息的间隙,一口鲜血翻涌上来不受控制从嘴角淌下来。同样被铁链束缚的还有青白两位姑娘。晏长衿从她们的眼中看出一些担忧。
山水居内,寂静的只听见袁山一人的脚步。所有仆从都匍匐在山水居的门廊下,他们颤抖着,纵使蜷缩着身体也感觉寒冷。
袁山手中牵着一条铁链,缓缓从众人的面前走过,鲜红的液体顺着他的左手滴落一路。
“夜深了,都去休息吧,叶寿,你也去。”
管家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被袁山叫出全名,是什么时候,只感到一阵令他战栗的凉风向他袭来。管家意会袁山的话,向众人招手将他们支走,带着自己的徒儿走在最后,待关上门,管家才开口:“都受累了,每人喝一碗舒神汤就去休息吧。”众人听命散去。
“师父,这舒神汤……”小徒弟话还未说完,管家阴沉的目光看过来,让他硬生生吞下话头。
眼见山水居上空的结界阵法逐渐消退瓦解的那一刻,叶寿便知晓主人败了。他本想带着院中所有人献祭给袁山,可眼下他改了注意,其他人他不在意,只是这个小徒弟,他能活下来,叶寿也算为自己留一点善缘。
“天亮后,你便启程,去荒城找一批新人,记住走小路离开。”管家将名单塞给徒儿,“回来时将这名木匠找来,就说有活儿了。”徒儿点点头,扭头离开。行至半路突感寒意阵阵,直通脖颈,他回头看向掩在迷雾中的山水居的方向,忽然明白了管家的言下之意,惊恐万分撒腿就跑,慌忙中摔了一跤,抬头看见眼前站着一个浑身漆黑的人,他连忙后退却被一把拎起。
“你这是去哪儿啊?”没有面孔的黑衣人夺过他手中的纸张,将其化为灰烬。
“放过我,放过我吧。”他哀求着,紧张的脸在下一刻变得痛苦不堪,黑衣人的手贯穿他的胸口,掏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毫不犹豫地塞进口中吃掉。
黑衣人丢下身体尚有余温的男子,化作一团黑影,冲向不远处的迷雾中在原地徘徊的老者。
叶寿感到危险来临,可为时已晚,低头看向受伤的腹部,一只刺穿自己身体的手收了回去,他转身想要抓住身后的凶手,却被黑暗笼罩双眼,随后温热流淌生命逝去……
山水居内,对晏长衿的拖行终于结束,铁链被丢在地上,他得以喘息片刻。随着袁山前行的脚步,廊下的灯逐一亮起。青、白两位姑娘见袁山离开,来到晏长衿的面前,欲将他扶起。两姐妹看着他满身鞭伤,伸出的手因不知该落在何处而停滞。
晏长衿勉强挤出一点笑,轻轻摇摇头,两姐妹只好收回援助的手。
“姐姐,他也是蛮奴,要不……”妹妹瞥一眼苏南。
“不可,那人已经失了本心,咱们的话他听不进去。”
两位姑娘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苏南,对方只是冷漠的直视前方,在他肩上背着同样身受重伤的萧晚。
“若不是小侯爷为你我姐妹挡下那一掌,他也不会伤至昏迷。”
“是啊,都怪我们听信了袁山。”
“青妹,无法挽回之事唯有弥补了,无论如何咱们都要救下小侯爷才……”
“二位姑娘听我一言……”
青白二位姑娘的内心暗语,突然插入另一人的声音,她们惊讶地看向晏长衿。
“若是你们当真想救他,稍后,希望你们二位能助我一臂之力,只需……”
一番话毕,青白二位姑娘立即明了,向晏长衿点点头,以示应答。她们眼中含恨,却充满希望,看向不远处袁山的背影。
此刻,袁山站在许久不曾踏入的房间门口,向屋内扫视一周,目光落在案桌上那一只画笔,他确定有人来过,正想要唤一声“叶寿”,却想起山水居内所有仆从都已被遣散。袁山提起衣摆,缓慢地抬起脚踏入这间挂满画卷的屋内。
袁山来到案桌后的屏风前,屏息触碰画卷,却在触及卷面的一瞬,收回手来。他转过身来,怒目圆瞪冲向屋外的晏长衿,手中突然多出一把银剑,斩断他与青白二位姑娘之间的铁链,一脚踢飞晏长衿,卷起银剑向他刺去。
晏长衿尚未恢复行动,僵直着身躯,勉强举起手来,以腕上镣铐作挡,吃力的接下袁山愤怒一击,随后袁山狠狠一脚落在他的胸口,晏长衿被踹进屋内,摔在低矮的案桌上,将桌子毁成两半。
“你把汝云藏哪了?”袁山怒吼着,提剑向晏长衿步步逼近。
晏长衿抹去嘴角血迹,依旧风轻云淡地说:“你的三星点灯阵,阵势如此之大,却还是功亏一篑,就算找到她又有何用?会长大人,逝者已逝,她回不来的。”
“你是谁!”银剑抬起抵在晏长衿的喉咙处,袁山稍一用力,剑端便刺破他皮肤,然而晏长衿面不改色,一把握住剑身。
“……哈哈哈”晏长衿的笑声逐渐放浪,“我死了,你便再也见不到姒夫人,你不敢杀我。”
“汝云在哪儿?”
“不如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炼化苏南的这个法子是从何得知的?”
袁山紧咬牙关,额上青筋暴涨,他一字一句重复询问:“汝云在哪儿?”
“她已死多年,你当放她往生……”
“在哪!”袁山怒发冲冠,墨黑长发一刹间变作白发。
晏长衿平静地看着他,仍不放弃好言相劝,还未开口时,一枚暗器从袁山身后飞来,袁山侧身迅捷出手,以银剑挡下暗器。
“铛!”银剑强震不止。
袁山转身看向屋外,黑衣人端坐廊上,手中把玩着一块腰牌。
“玄霜,我警告你休要插手我的事。”袁山甩手挥剑,把持住银剑,直面黑衣人。
黑衣人将手中腰牌当做暗器掷出,袁山伸手接住打眼一看,是管家叶寿的腰牌,便明了腰牌的主人已经身首异处。袁山怒而不发将腰牌捏个粉碎。
“我只不过见你举剑迟疑,替你抉择罢了。”黑衣人指指晏长衿,“这个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袁山转过身不愿答话,动动手指,苏南便动身托着萧晚走进屋内。
“呀~”黑衣人跃下屋檐,来到青、白二位的身边,惊喜道:“既然这两个蛮奴没死,不如给我吃了吧。”
“咻!”几柄相同的银剑飞来,齐齐指向黑衣人,袁山瞥他一眼说:“眼下她们还有用,事后再留给你。”黑衣人甩手作罢,转身回到檐上,呢喃自语指责袁山小气。
袁山回过头来,抓着晏长衿的发髻,将他拽向自己,扼住他喉咙说:“我承认你的画皮之法确实厉害,骗过了大家的眼睛。看来你和那个晏长衿交情不浅。你能逃脱迷云阵,不过这位昌戎侯可不见得,不如咱们试试?”说罢,手指向一幅空白画卷,一缕灵力从他指尖融入画卷,卷面荡起洁白的涟漪,随后苏南靠近画卷,将肩上的萧晚掷入画中,好似向河中抛掷了一枚石子的孩童,苏南露出得意的笑。
袁山封上画卷,与褪下晏长衿面皮的白行甦四目相对,他抬手替白行甦整理乱糟糟的头发,又用自己的衣袖为他擦拭双眼,让他能够正常视物,最后,袁山用手指抹去白行甦嘴角的血污,才开口说:“不着急,端庄的仪表是对谈判的尊重,你好好想想,我夫人汝云到底去哪了,只要你告诉我,别说昌戎侯,就连我身后这两名女子,包括困于清和园的其他人,我都可以放了他们。”
“喂,老小子,按照之前约定的,”黑衣人向袁山伸出手,“快把三星点灯阵的阵法图交出来,只要交出阵法图,绝不再插手你的烂摊子。”
“住口!”随着袁山的一声怒斥,数十枚落雨针飞向黑衣人。“惹怒我,你什么都别想拿到!”
黑衣人化作黑雾团身而逃,被他躲过的毒针落在檐上,相交形成毒线牢笼,黑衣人正要对袁山发作,见对方体内灵力奔涌不竭,惊喜道:“小子,我听命尊上来助你,并非任你驱使,你对我不敬,休怪我……”
话还未完,又是数枚落雨针向黑衣人袭来,他不再躲避,索性卷起一阵风,吹散了毒针,顿时间,山水居上空乌云蔽日,黑衣人收起翅膀一般的披风将自己紧紧裹住,向袁山极速飞驰而去。
袁山不肯与他接招,抬手吸取地上的铁链将青白二人拉向自己,又操控屋内画卷阻拦黑衣人,待黑衣人将挡住视线的画卷都撕烂,袁山和其他人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挂在屏风上的一幅足有半人高的宽幅画卷无风自动,似是在暗示袁山等人就藏在画中。
黑衣人将那幅画仔细端详一番,画卷所绘花团锦簇之中,有一位抱着稚子的女人,指着花上的蝴蝶笑面如嫣。
“难道真的进入画中了?”黑衣人心怀疑虑,看向画卷角落,写着“花间慈母戏儿图”。黑衣人轻触画卷,只是这一触碰,画中出现一个漩涡,犹豫片刻后黑衣人迈入了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