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句试试!”
少年怒意显而易见,这是他与我说的第二句话,也是我第二讨厌的话!
比之年龄更小的我,自觉自己心理远比同龄人成熟,便不与这般孩子幼稚计较。
故,未作答,不看他。
然,他气急,更甚之前。
我想,大概,我们都对彼此没有好印象!我觉他傲慢无礼,他该是觉我泼辣不讲理,孤僻不合群,或者,甚至是误以为我爱偷懒?
我无从知晓。
但我却是打定了主意,离此人远一些,讨厌的情绪,于我而言极为罕见,此刻却是那样明显。
这突如其来的纷争,最终以我的“不予计较”漠视他结束。
班主任适时的出现,按照惯例有条不紊地进行第一节课的每个流程。
点名和套公式的自我介绍,自是必不可少。
从最靠墙一排的第一位同学开始轮流自我介绍,很快便轮到了我。
“大家好,我叫沐夏,沐浴阳光的沐,夏天的夏。是因出生于立夏,大概,也是愿我生如夏花之绚烂。”
生于立夏是真,愿生如夏花却是我脑补的奢望的来自父亲的爱。
仅十个月大的我,便失去了因意外的矿难逝世的父亲,没有任何遗言,更没有任何照片。只带走了他的一切和与她的一切。
故,我不能确定,他除了我这一身血肉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这个简单而普通的名字,是否藏着我以为的那样多的爱意。
但从我自小从长辈口中听来的关于他的事情,她们口中对于我的到来欢喜不已到处炫耀舍不得给别人抱一抱的他;逢人便夸皱皱巴巴还未长大的小团子我可爱好看的他;为了给我更好的条件拼命努力最终失了生命的他,若他还在,他该是很爱我的“女儿奴”吧,我相信他的爱,也只愿意接受相信他爱我。
那,就当我这普通的名字应是我说的这般深藏爱意与美好。
“摸虾?”
人群中响起了不合时宜我却习以为常的声音。
每次说起我的名字,总有人联想谐音成这样。
无碍,习惯就好。
我习惯性保持认真,于是认真听了每一个人的自我介绍,却是未记住人。直到,那个讨厌的声音响起。
“我叫濯禹。三点水翟字濯,建夏朝治大水的大禹的禹。”
是他。
那个讨厌傲慢无礼的家伙。
“捉鱼?”
“哈哈哈哈,摸虾,捉鱼,你们两人名字该说是摸鱼组合好,还是下雨组合好呢?”
“哈哈哈,太好玩了。”
周围传来各种戏谑的声音,我早已对自己的名字被他人谐音联想习以为常,只是没想到,他的名字,倒是和我的有异曲同工之处,也不知他这样傲慢的人,是否能像我一般满不在乎。
思及此,我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他似乎也看到了我,眼中似乎怒意未消,也不知是之前被我气的,还是此刻被调侃名字气的,又或者是气他的名字和我的联系放在了一块,毕竟是相互讨厌的人,我想。也许都有之,也未可知。
后续同学的自我介绍,我依旧听得认真,也依旧没有记住任何人。
我从来都是这样,对不在意的人和事,全然不在乎不留印象。
我只在乎我所在乎的人,一字一句皆能扰我心神。
当然,记住那个讨厌的家伙,绝不是因为我在乎,至少一开始,我不是因为在乎。
第一节课在自我介绍以及临时任命了几个班委便结束了。而课间休息时,我的临时同桌热情便为我补齐了一些信息。
那个讨厌的家伙,以及被临时任命的那几个班委,都有着较我们而言更不寻常的关系。比如那个被任命为团支书的讨厌家伙是班主任家的就住班主任家里,又比如和他正交谈着的高瘦寸头男班长辰俊霖是校长的儿子,和他们一起说着什么的满满书生气略矮一些的男生白晓升就住在学校隔壁有何关系等诸如此类的。
我略感意外,表现了吃瓜群众该有的些许讶异情绪,但瞬息就不再在意,也不知分享的同学是否满意我的反应。
我未再关心,抓紧时间,去了洗手间,回来的路上,在楼梯转角处,遇见了一个吸引我数秒目光的女孩。
她穿着粉色运动套装,可爱活泼,在晨间的阳光下熠熠发光。与长发及腰扎着总也扎不板正总往左边歪的马尾的我不同,只到下巴长的短发,侧分着用可爱发夹夹着,可爱之余多了些许干练,亦衬着她的皮肤白嫩无比。
她,像个被呵护得极好的小公主。
而杂草般顽强生长的我,从未想过会和她有何交集。
她和同行的同伴正整理着地上的书包,此时,我还不知她和她的同伴,也是我们的同班同学。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老师向大家介绍了她和她的同伴是我们的新同学,相同的自我介绍,不同的是我记住了她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卜胜雪,大家可以叫我小卜卜或者卜卜都可以,我的爱好是吃好吃的,很高兴认识大家,希望能和大家成为好朋友。”
意料之中的甜美声音脆生响起,甜笑着用独属于她的可爱语调介绍着她自己。
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名字,和此时可可爱爱搞怪活泼热情开朗的她,倒是并不相符,但却很符合楼梯转角处初见她时莫名给我的那一丝与其外表不同的傲意,是以,在我心里,她像个小公主。
我记住了她,连同记住了与她一起的同伴,那是她的堂哥,一个稍许白胖的男生。好似,身边的人,都像被养得极好的水灵灵的小白菜,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健康水灵白嫩。
除了我。
从小上山种地下田插秧和爷爷的生活作息一致的我,唯一的娱乐,是和同村伙伴山野田间奔跑大汗淋漓的我,曾一度被奶奶说我酱油拌饭吃多了,导致皮肤也像酱油色。先天近亲结婚的产物加上后天除了过年过节便没有荤菜摄入营养不良的我,靠着父亲的基因拔高了身高,却干瘦蜡黄,像一根被风一吹便会倒下的趋近干枯的稻草,努力地活着。
有时我想,大概我天生不合群,从内到外皆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