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临山镇大教堂,教会的洗礼仪式上。
下面的人窸窸窣窣地小声说着话:
“听说这一次有神使,还有圣水洗礼哦。”
“真的假的,这次可算是来对了,连神使都来了。”
“不来的人该后悔咯,那可是神使。”
“啊,神呐,我是你最虔诚的信徒,请把您的洗礼赐予我吧。”
忽然,台上的主教开口:“肃静!”
整个教堂都为之一震,叽叽喳喳的鸦雀声马上停止了。
教坛上,主教神色肃穆,手捧着《教旨》,咏颂着教会的教义,为台下人们做洗礼。
其下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他们一个个闭着眼睛,双手合二为一捧至胸前,聆听着主教的旨意。
“教会的羔羊们啊,享受仙神的庇佑,得以免受尘世之苦……”
主教的声音停下了,从后方走来一个男人,接过了主教手中的教旨。
这神使身穿一袭青色长袍,在其上纹着许多弯曲的枝桠,将他完全笼罩在内。
他用手从旁边的圣坛中舀来一瓢水,将其往书上一撒。
奇迹发生了,那本教旨上,竟然有柳芽冒出,最开始只是一星半点,之后却如潮水一般喷涌而出,将神使的手都给淹没。
神使只在书上折下一条柳枝,其余的柳枝又快速枯竭,化作飞灰。
神使将其浸润入圣坛中,再将柳枝往人群中一抽。
人群中顿时喧闹起来,沾到水的人喜悦到身体颤抖,却不敢再有动作。
神使扬起眉毛,很是满意,他将枝条往圣盘上一摆,便退了下去。
洗礼结束了。
下面的人这才睁开眼睛,沾到水的人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地灿烂。
他们相信圣水是仙神的赐福,沾了圣水,这辈子都会有好运气。
人群中,尚方也跟着睁开眼睛,他神情严肃,姿势笔挺,单看表现绝不逊色于最虔诚的教徒。
至于信否,那自然是有用就信,无用就封建迷信,想当他的信仰,教会还没那个资格。
他来此,是打探情报的。
将希望寄托于掌柜们不犯事,不异于坐以待毙,这不符合他的习惯。
命,不是别人给的,是要自己争的。
只有到教堂做洗礼,拿到更多信息,才能让主动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眼见着人群三三两两准备散开,尚方赶忙抓住一个注意了很久的大叔进行询问。
尚方可不是乱抓的,之前便和这个人打过交道,清楚他的身份。
他是隔壁茶馆的小二老刘,为人豪爽心直口快,又是虔诚的信徒,来洗礼的时间相当固定,要说打探消息,找他准没错。
老刘沾了圣水,本来心中喜悦,看尚方是洗礼时虔诚的信徒,也有了几分亲近感,开口安慰道:
“尚方啊,你不用羡慕我,下一次洗礼你更虔诚一点,也可以和我一样沾到圣水的。”
尚方心里想笑,脸上却露出一副低落的样子。
“老刘,我可能没有再下一次做洗礼的机会了,近期我可能就要离开了。”
老刘一惊,赶忙追问:
“怎么会,你不是才来了两个月吗,怎么就要离开了?”
尚方摇摇头,露出一副不想细谈的表情,开始钓他的鱼:
“唉,倒也不是我自己的问题,一言难尽啊。”
老刘脸色立刻气愤起来,他左看右看,将尚方拉到一个角落,义愤填膺地为尚方出头:
“是不是那个掌柜又搞事情了,我就知道,如意酒楼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就总有人莫名其妙离开,现在你也要走了,肯定是他搞事情了。”
啊呀,果然有情报,尚方心里窃笑。
“他们又是什么情况?”
“你们那个掌柜随便让人加班不说,还克扣别人的工钱,只任用亲近的人,周围这一片人都是清楚的,我当初就想提醒你,只是不好说太多,现在连你也没逃过去。”
尚方低下头来,摆一摆手,示意不想再谈此事。
“那那些离开的人呢?他们都哪去了?”
老刘挠挠头,警惕地环顾四周,他低下头,悄悄说:
“这我倒是不清楚,我感觉啊,他们好像是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不知道去了哪,我怀疑……”
老刘停在这里,没再多说。
尚方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想起柜台前那两个打手,以及掌柜一气呵成做局的样子,那可不像是第一次。
“你的意思是?”
老刘打了个激灵,慌忙摇头:
“你可别对外说啊,这个责任我可担当不起。总之,这段时间你千万要注意。”
尚方很快调整好了表情,故作轻松地问道:
“意思是越快走越好咯?那就待不了多久了,这周围还有好的去处吗?”
涉及到自己的知识面,老刘一下子兴奋起来,他大手一挥,好像眼前有一张虚空地图,在上面指指点点:
“这你就问对人了,我们这在西洪的边边,旁边不就是中甸嘛,那可是个好去处,听说去了就是享福……”
尚方回应着,心里感叹自己的变脸能力越来越熟练了,真是有愧于心。
谢过老刘,尚方打定主意,匆匆离开了。
下一步,他打算找机会冒险去一趟掌柜的房间。
如果掌柜真的有在做人口拐卖,自己再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些什么,那他就已有取死之道。
只是有些对不起钱有运。
要是没有线索,那也罢了,自己正好没盘缠呢,也算是劫富济贫不是,横竖没什么心理负担。
尚方估计,凭老刘那张大嘴巴,自己要离开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出去了。
在掌柜的信息中,尚方不想冒风险,直接离开,是很合逻辑的事情。
以有心算无心,尚方只能把能做的做到极限,方才有一线生机。
这段时间勉强算安全期,留给他的机会不多了。
……
回到酒楼,员工们还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
钱有运正在柜台前算账,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珠子,眼见尚方回来,连连向他招手。
“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干了一个时辰了,来来,今天你就干这个。”
尚方心道,看来掌柜还没把事情告诉钱有运。
“我刚刚去教堂洗礼了。”
“哦,那你沾到圣水没有?我听说这次连神使也来了啊。”
尚方微微摇头,露出一个苦笑。
“不说这些了,你知道掌柜什么时候有空吗,我有事找他。”
钱有运一挑眉:
“他呀,刚刚好出去找主教谈事去了。怎么,你?主动找他?你不是最讨厌多事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尚方紧张地四处张望,低声说:
“你别开玩笑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钱有运先是皱眉,然后一下子紧张起来:
“莫非是,你最近转正的事情吗?怎么,不顺利?”
尚方还是摇摇头,并不言语。
他知道,让人脑补有时比直接说明还有效得多。
钱有运眼见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一下子着急起来,他来回踱着步,像是要思考出个什么东西。
钱有运很快下定了决心,回过头来对着尚方说:
“你放心,总不至于真让你离开,等他回来了我就通知你。”
尚方很勉强地点了点头。
他清楚,自己既然这么说,钱有运就会尽量帮自己争取,只是这样有些对不住他了。
钱有运这才镇定下来,两个人随之开始正常地攀谈。
尚方找了个视野良好的地方开始干活,虽然是干活,注意力却一刻也没有从门口放下过。
等到天色渐暗,尚方等的那三个人才从门口走进来。
尚方预期中的一幕也发生了,他一回头,就看到钱有运朝掌柜迎了过去,又将掌柜拉到柜房里。
眼见掌柜被牵制,胖瘦两兄弟也侍立在旁,掌柜房间无人看管。
尚方清楚地意识到,机会来了,他赶忙朝着掌柜房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