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给我换盆水。”
角落里，黄药师吩咐丫鬟第三次换洗脸水。
一旁，紫衣叶公子被嫌弃挡路，被移到了墙角下，还没醒来。
病踏上，顾掌柜经过一番疯狂喷血后陷入昏迷，此时顾夫人正小心的喂药。
是李江河开的药。
赵开站在一旁满头大汗，他不久前又跑了一趟药铺，他怎么都没想到，黄药师的药竟然真的有问题......
黄药师终于洗好脸，面无表情的坐到李江河对面。
行医多年，刚刚顾掌柜的情况，黄药师自是清楚。
那是错服药物所致的气血逆行，内息紊乱，继而内血倒涌，如若处理不及时，的确会危及性命。
所以，眼前这小子所言非虚，的确是药不对症......
可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他吩咐下人准备洗脸水，这是提前预知病人会内血涌出？
这怎么可能......
病人中毒，为何自己丝毫看不出端倪？
还有药方，看这小子开的解毒药方甚是奇怪，不，是奇妙。
黄药师从未见过这样配药的，但又本能的觉得很合理很玄妙......
他心眼虽小，但对真正的药术，却是极为渴求，名气并非是虚的。
黄药师忍不住看了眼李江河，原来的憎恶暂时收了起来。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了，却又拉不下脸......
李江河喝着茶，服了自己开的药，顾老哥的问题已不大，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得让药在体内飞一会。
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黄药师，这老头怕满脑子都是问号吧......明明很想知道却还端着架子。
随他去......李江河默默喝茶。
半响。
黄药师端起茶盏，佯装喝茶，也没看李江河，问道：“你看过我的药方？”
一种前辈向后辈考校的语气。
李江河假装没听见，继续喝茶。
这是向人请教问题的态度？
“李江河，黄药师问你话呢......”一旁的赵开刚开口，却忽然收到了黄药师凌厉的眼神，顿时噤了声。
黄药师放下茶盏，站了起来，竟然微微躬身：“还请江河小兄弟解惑。”
赵开瞪大了眼睛，平日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黄药师，竟然委身向一个后辈请教？
床边的顾夫人也微微诧异。
李江河点点头，放下茶盏，说道：“顾老哥确实是中毒了。”
“中的何毒？”黄药师问道。
李江河并未直接回答，他略微沉吟，反问道：“黄药师可知金丝绒花？”
没等来黄药师回答，一旁的赵开插嘴：
“李江河，你不要故弄玄虚，黄药师能不知道金丝绒花吗？此花性温，有温肾壮阳、强筋骨、祛风湿的功效，其香味还能醒神。”
说完他低头偷偷瞄了眼黄药师，察觉到黄药师眼神稍缓和后，他心头微松。
“那紫兰、细桖、浮母草呢？”李江河继续问道。
这回赵开不再抢答了，黄药师略一沉吟，说出了这几味药的功效。
“如果将这几味药材搭配混用，会是何效用？”李江河重新拿起茶盏。
“这......”黄药师眉头微皱，“老夫从未见过将这几味药材搭配的药方，医书上也未曾有记载。”
这倒是真的，这几味药材要么药性相冲，要么功效互逆，压根搭配不起来。
“的确，正常来说，这几味药极少混用，但并不是不能混用。”
黄药师眼神微闪，似是想到了什么，道：
“你是说，这几味药材混用就会使人中毒，而病人同时服用了这几味药材？”
“并未，老爷这几日并未服用任何药物。”回答黄药师的是顾夫人，她对老爷如何中毒很关切。
“是，也不是，顾老哥确实是因为这几味药材而中毒，但如顾夫人所说，顾老哥并不是服药，”李江河指了指床头的木柜，“而是长时闻着药材的香味。”
果然，木柜的醒目位置，确实摆着这几味药材。
看着木柜，黄药师微微颔首。
吸食药材的气味确实能使人中毒，但条件一般都比较苛刻，一是单是气味，药力相对薄弱，二是很难恰好闻到使人中毒的药材搭配。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何我没有中毒？我和老爷一样，也一直在闻这些药香。”顾夫人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金丝绒花的药性很特别，它的药香更特别，刚刚赵开兄弟说其香味能醒神，却只说对了一半，金丝绒花的药香除了能醒神之外，还有促进脾胃蠕动，增强内气的功效。”李江河道。
“胡说！医书上可从没写过金丝绒花的香味还有这等功效。”赵开见李江河竟然说自己说错了，出言反驳。
他记得很清楚，金丝绒花肯定没有李江河所说的那种功效。
黄药师却面露沉思，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医书上确实没有写，但书上没写就代表没有吗？”李江河看着赵开，他早就看出这小子在舔黄药师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说的这种功效，只在新采的金丝绒花上才有，一般会维持三天，三天后，金丝绒花的药香便只剩醒神这一种功效了。”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对的？”赵开还想反驳，却被一旁的黄药师抬手打断。
“我记得金丝绒花，新的金丝绒花香味功效的确不同，由于这种功效维持的时间太短，所以有些医书忽略了，没有写。”
黄药师内心是震惊的，他刚刚想起来，关于金丝绒花的药香，多年前他的老师曾无意间提起过，只是这么隐秘的药材特性，眼前的少年竟然知晓？
“金丝绒花药香竟还有此等功效，学生学习了。”赵开朝黄药师微微躬身，一副好学学生模样。
说完，他转身，朝李江河问道：“这和掌柜中毒有什么关系？”
问得好！李江河拢了拢袖子，声音洪亮且有力：
“正是金丝绒花促进脾胃、增强内气的特性，加上紫兰和细桖的镇神、逆息，再辅以浮母草的凉血、截疟，在体内形成冷热相冲的药力，这股药力集结于肠胃，使得肠胃经气紊乱，引发中毒。
而顾夫人没有中毒，是因为顾老哥带回家的金丝绒花，恰好过了三天，只剩醒神这一个功效了。”
原来如此！
黄药师豁然开朗。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李江河的分析毫无问题。
仅凭床头摆的几味药材，就断定病人中毒，这份学识，怕不在他之下。
黄药师瞥了一眼李江河，眼里满是吃惊。
但疑惑还没解答完。
为何服用了自己的药后，病人会吐血呢？黄药师再次看向李江河。
似乎是知道黄药师内心，李江河没有停，继续道：
“你药方中的驴齿苋、决莘子、萝香，都有清郁顺气的功效，恰好勾起了顾老哥体内的逆气，这才导致他逆血上涌，喷吐而出。”
原来是这样！
连这都能推测出来？黄药师彻底震惊了。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猛然怒视一旁的赵开。
“黄师，我......我没有泄露您的药方，绝对没有！”赵开吓得直哆嗦。
一般来说，独家药方是不能泄露的，就像武者练武一样，独门秘技是底牌，轻易不示人。
“我的确没看过你的药方。”李江河抿一口茶，淡淡道。
黄药师这才收回自己的怒容，但转念一想又发觉不对。
既然药方没有泄露，为何李江河会知道自己药中有驴齿苋、决莘子和萝香，这可都是极为冷门的药材。
接着想到刚刚李江河是闻到药味后，才阻止病人喝药，难不成他仅凭借药液的气味，就分辨出药方中的药材？
这怎么可能......
一般药方都有数十种甚至更多药材，这些药材熬制成药后，气味相互融合，药材原本的气味就会变化甚至消失，是不可能再从药液的气味中分辨出具体药材的。
当然，事无绝对，黄药师知道有一种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便是那些实力高深的药术大师。
药术大师还有另一个称呼：丹师，一颗丹药便可让人起死回生，宛如神仙手段。
他看向李江河，眼里满是震惊，难道这个少年，是药术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