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玄在吗?”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柯玄放下手中碗筷,不疾不徐地回道:“哪位?”
“捕快张吉。”门外之人应道。
闻言,柯玄心绪流转,右手抓起长刀,向前抵在门柱,“来了。”
“请问张捕快有何贵干?”他笑着打开门。
捕快?我最近没做什么吧?
张吉一袭青衣,腰间配刀,头戴幞头,与柯玄差不多高。
见柯玄开门,他满脸不耐烦,说道:“有人举报你下毒,跟我走一趟吧。”
“张捕快,你搞错了吧。”柯玄伸手抓住张吉长满茧子的手,将一张银票塞了进去。
张吉当即将银票收入囊中,随后面色一凝,“柯玄,看在银票的份上,乖乖跟我走吧,不要自讨苦吃。”
“咳咳。”
见张吉不讲情面,柯玄脑中浮现出一个身影,假装咳嗽,身体不支,弯下身子。
“张捕快,您先进来坐坐,我喝了药就跟您去。”柯玄气息虚弱。
张吉见状,连退数步,生怕染上痨病,啐了一口,“病痨鬼,真是个扫把星。”
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但也没有阻拦柯玄。
好机会!
柯玄松开长刀,趁机连踏数步,奔至张吉身前,一把勒住他的脖颈,夺过佩刀,将其带进药铺。
张吉始料未及,直到被拖行两步后,方才反应过来,两只手胡乱抓着柯玄勒住他的手撕挠。但一次换血过后,柯玄的皮肤宛若牛皮,任由他抓挠,连一丝白印都未留下。
此时,日落西山,铺口空荡荡的,没人发现这一幕。
“张捕快,说实话,是谁让你来的?”
房间内,柯玄将张吉抵在床上,一手握刀,面无表情。
“你这是袭击……有话好好说。”张吉本想反抗,但瞅见刀刃划过脖颈,声音低了下来。
柯玄没有言语,手臂微抖,刀尖刺破皮肤,渗出血珠。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是……是刘耀那个死肥猪逼我来的。
我要是不做,这身衣服就要被扒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
张吉苦苦哀求,涕泪横流。
“刘耀在哪?”柯玄厉声道。
“在城北家里,他说完事后今晚在那汇合。”张吉哆嗦着身子。
“现在可以放了我吧?我保证不说出去。”
“好,我就放你……去见阎王!”柯玄声音豁然压低,手起刀落,张吉授首。
鲜血泉涌,染湿被单,溅了柯玄一脸。
一颗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瞪大的双眼满是恐惧与不甘。
【命数+6】
“城北明花巷。”
柯玄嘴中念叨着,眼神骤然锐利。
可一可二不可三,刘耀在他眼中已是一个死人。
不知为何,前世连鸡都没杀过的他,此时很冷静,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冷静,丝毫没有不适。
可能是这世道吧。
虽然穿越至今不过两月,但他亲眼目睹的死人已然近百。
他们有的死于他眼前,化为了柯玄的命数,然而更多的是死于街头,衣不裹食。
今年的冬天来的比前几年更早,又因为秋季洪涝,收成不好,县里的不少百姓已经揭不开锅了。
他有家底,即使商贩哄抬粮价,也不至于饿死,但不少穷苦人家的老人到了这等灾年,只有一条路子。
兴许是这段时间的经历,柯玄并没有负罪感。
如果张吉不死,那死的就是他了。
他还没天真到以为张吉会替他隐瞒,一旦放其回去,等待自己唯有捕快的缉捕和衙门的通缉。
事已至此,清泉县是待不了了,不过走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
一刻钟后,柯玄反复确认身上的血腥味散去后,拿着田契与地契,匆匆前往宋老头所在的粮铺。
想要将这些东西快速变现,他只有宋老头这条路子。
——
“宋老头,我这有桩生意,你做不做?”柯玄道。
“什么生意?太小的买卖我可不做。”宋老头悠然地躺在摇椅上,半眯着眼。
“我要卖田,卖地。”柯玄语气决然,拿出一叠黄纸,“我要现钱,抵押也行。”
“哟,你这小崽子,你父母生前攒下这些可不容易,就这么卖了,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宋老头捋着胡须,眼神玩味。
柯玄没有言语,将黄纸按在桌上,静静看着宋老头。
“行,我也不说啥。六子,过来清点一下。”宋老头喊来小二,闭上眼,摇晃起来。
小二走进来,仔细检查黄纸上的文字,“掌柜的,总计价格在两百七十两左右。”
“行,现钱是吧,二百五十两。六子,去拿钱来。”宋老头缓缓睁开眼,望向柯玄。
“好嘞。”小二闻言快步离开。
那些地契和田契市价在三百两左右,但市价是市价,想要快速脱手总归要缩水的,不过宋老头这杀价有点狠了。
柯玄眉头微皱,依旧没有言语。
形势比人强,这点亏他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行了,小子,我也不占你便宜。”宋老头感知远非常人,斜眼一撇,便发现柯玄的小动作,“你这病,去红原城千药坊买颗百草丸能治。”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没睡醒,但落在柯玄耳中却如落地惊雷。
他知道我得的什么病?
这段时日,柯玄将家中的医书都快翻烂了,仍旧一无所获,没想到宋老头一眼便看出症结。
“谢过前辈解惑,请问前辈这里可有百草丸?”柯玄双手抱拳,心中抱有一丝希望。
“没有,那玩意金贵着呢?你这点钱怕是不够。”说完,宋老头阖上眸子。
不多时,小二拿着一沓银票回来,宋老头睁眼轻声道:“小子,点点数,没问题就走吧,你身上味太大了,我不喜欢。”
“多谢前辈。”柯玄接过银票,匆匆离开粮铺。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自认为天衣无缝了,但宋老头的最后一句话却刺破了他的幻想。
宋老头有这般实力,那其他人呢?
柯玄不敢赌,心态随之发生转变,脚步加快。
他要在宵禁前完成预定的一切,逃出清泉县。
天色暗了下来,一轮残月升起,堆积的乌云如蝗虫压境,昭示着大雨将近,狂风大作,吹得柯玄衣衫猎猎。
大风如海中浪涛,打得门儿“嘎吱嘎吱”响,柯玄顺势推开门,简单收拾下行囊,拿起长刀,朝城北走去。
今夜,便是刘耀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