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什么人站在了它的面前,一切都因此静止了。
它抬起头,从抵到了它眼前的脚开始,一节一节地往上看,看到了一个角色形象几乎跟它一模一样的魔方文偶。
——现眼包十分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个魔方文偶。
它缓缓地爬起来,似乎地面还是松软的,展台还是移动的。
它完全站直了身躯,与它面前这个文偶面对面相互注视着,现眼包感觉像是在注视着它自己。
“你是谁?”现眼包不理解这个时候还会有另一个角色出现在这里。
对面的它面无表情地说:“我说我是恶魔,你相信吗?”
恶魔?恶魔文偶吗?难道它就是伊玛公国的里川那个恶魔文偶?
信与不信只是对它自己的心理有影响,并不能改变需要面对的事实,现眼包不选择信或者不信。
它说:“那行,‘恶魔’是吧?我就当这是你的名字,这样也方便我们之间的交谈。那么,你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具体想要干吗?”
它可不希望这个自称恶魔文偶的魔方像拆解里川那边的社员一样将它也给拆解了。
“恶魔”依然面无表情:“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现眼包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它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杞颢,听说过吗?这就是我的名字。”
“恶魔”不屑地看着现眼包说:“名字可以随便取的,比如你刚才就给了我一个名字,叫我‘恶魔’;再比如有人根据你的角色序号7号,给你取名杞颢,你觉得一个名字真的能定位你自己?”
现眼包一时无以为答。
它知道眼前的这个“恶魔”是对的,可它又不愿意承认。
“恶魔”又说话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个它真的知道:“不就是末椰岛的魔工坊吗?”
“恶魔”冷笑着说:“你被拖进岩洞那一刻起,就在魔工坊里了,可是,你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现眼包困惑地打量着四周:“这不是魔工坊吗?这是哪儿?”
“恶魔”扬起脸,脸上已经有了表情:“看吧,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却还想再活一次,你自己觉得有那个必要吗?”
现眼包觉得自己是谁这件事确实让它有些说不清,可是这是哪儿它怎么会搞错呢?除非这里不是魔工坊。
“好吧。”“恶魔”说,“既然没什么区别,那你是不是到这儿就已经达到你的目的了?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现眼包一下子明白了,“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么说,我还真没搞清楚我是谁,也真没搞清楚这是哪里。那么,请问‘恶魔’先生,这具体是哪里?”
“恶魔”笑了:“你这个‘具体’用得很好,这儿是魔工坊的心脏。更具体一点,这儿是魔工坊科研中心的实验展厅第七组段二号展台乾位。”
现眼包看了一眼身边的展台,再看看“恶魔”,又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它说:“那是你现在的位置,我这儿应该是坎位吧。”
“恶魔”没有回答它,而是继续问它:“你来这儿干什么?”
现眼包开口就说:“我来这里,是打算……”
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它反问道:“对了,你具体是谁?你现在具体想干什么?”
“恶魔”拿起这个2号展台上面的七阶魔方,先拆下它的四个角块,再依次拿下它的棱块,当它把所有的角块与棱块全都拿下来时,这个七阶魔方依然还是一个整体,而且,从外面依然看不到里面。
现眼包看着它一步步操作,以为它还会继续进行下去,“恶魔”却停了下来,它将残缺的魔方放回到台子上。
它又一次问现眼包:“你想成为谁?”
现眼包这次没控制住,张口就说:“生命副本。”
“恶魔”说:“你只是想成为别人吗?而且还是很不具体的那种。”
现眼包马上补充说:“具体一点,就是光头男孩的生命副本。”
刚说出口,马上感觉到还是不够具体,但是,它只能具体到这种程度了。
“恶魔”又将那个残缺的魔方拿了起来,拆下其中一个面块,整个魔方就坍塌了,魔方块一个个散落到展台上,露出了悬浮在其中的轴心魔方。
“恶魔”拿着这个轴心魔方,放到现眼包的面前问:“你难道不是想做最好的自己?”
就这一句,它说到了现眼包的心窝里,现眼包连连点头:“对对,是的是的,我就是想做最好的自己!”
现眼包明明与“恶魔”平视着的,这一刻却感觉自己在仰望着对方,“恶魔”的形象像天神显现在天上,现眼包膜拜地瞻仰着神圣的它。
“恶魔”在它的面前成了幻象:“你知道这里为什么没有现代工厂里那种设备设施吗?”
现眼包哪里知道,它对这些一点概念都没有。
“恶魔”说:“魔方文偶是可以自我构造的,只是这个地方把这个过程拆分成两个部分:拆解与组装,交给了魔方工具人去做,这些工具人还会被用于做试验。其实每个魔方文偶都是可以自己对自己进行打散与重组的,做最好的自己,需要自己动手,你明白了吗?”
现眼包似乎明白了,却又十分犹豫:青皮不是说“哪有自己给自己做手术的”吗?如果在打散的过程中失败了呢?如果组装不成功呢?如果……
“恶魔”的声音似乎在半空中响起:“如果这个魔方就是你自己,你敢将它打散再重新组装吗?”
现眼包低下头,看着台子上散乱的魔方块,发现这些魔方块依然是一个个七阶魔方,与“恶魔”放到它面前的轴心魔方完全一样。
它犹豫了——
如果这真是它自己,它真的敢将自己打散吗?
打散了之后谁来组装自己呢?
如果组装不起来,那不就等于自己拆解自己吗?
这跟魔工坊的拆解仓的操作又有什么区别呢?
仅仅是为使这里的工人省事而自己把自己作死吗?
现眼包想问问这位神一般存在的“恶魔”,可是,当它再抬起头时,早已不见了人影!
它以为“恶魔”走到了另一个方位,就转身四下里打量着自己所处的这个展示厅,寻找“恶魔”的所在。
随着它的身躯转动,那些展台又开始移动了。
现眼包盯准其中一个想看看它的具体运动规律,却感觉脚下又松软晃动了。
它抬起脚往前迈了一步,再迈了一步,然后就又停不下来。
没有了“恶魔”的询问,它自己开始问自己:“这具体是哪儿?我想到哪里去?”
晕头转向中,它努力地寻找着周边的门洞。
在这个很大的方形展厅的四面,各有一个很明显的门洞,可是,现眼包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哪一个是它刚刚经过的那一个。
它搞不清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也就搞不清自己现在该到哪儿去。
地面在晃动,展台在移动,它的脚踏不到实地,人分不清方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它的脚又一次往右挪动,再一次把它带向了右边。
然后,它就这么不由自主地朝着这个方向往前走,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移动着的展台从它的面前滑过时,它就停下来等待;展台滑过去了,它又继续往前走。
它晕晕乎乎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总感觉很不真实。
但是,它遇到的那个“恶魔”却在它的意识里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它猛然间感觉那就是它自己——它在这里遇到了它自己!
它的脚可不在乎它遇见了谁,只管往前走。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可以看到另一边灯火通明的门洞前。
它想都没想,抬脚就走了过去。
现眼包觉得门洞那边灯火通明之处,会有它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