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伶幺目前还不能回去,她还有一些事要办,办这些事本来不需要带上现眼包的。
不过既然带来了,那就让它跟着吧,从目前的状况看,它并不算个累赘。
“你能乘地铁吗?”她问它,又觉得这话问得多余,“哦,算了,你连门都没有出过。”
它摇了摇头,顺着她的话说道:“没有。”
柳伶幺拉过它的手,看了看它的手掌,发现它没有掌纹,同样也没有指纹:
“这怎么行?就算我给你注册个号,你也进不了站。”
她又看了看它的眼睛,然后摇着头说:
“真没办法,你连虹膜都没有!”
现眼包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不解地问:
“你要我现在提供什么样的服务呢?”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它:
“你就不会别的表达方式吗?比如问我希望你有这些是为了什么?”
“是呀,要指纹与虹膜是为了什么?”
“乘地铁呀,还有一些场所的门禁都需要这些。”她说,“没办法了,我不得不先把你送回去,不然你会被别人发现的,哦,发现你只是个魔方文偶。”
“不,你不必把我送回去。”
它拉着她的手说:
“你根本没有必要考虑我与你一样乘坐交通工具或者通过门禁,你应该换个角度思考问题,比如,你可以将我折叠起来,放进包里。”
柳伶幺知道自己刚才陷进了轨道思维,想象着它是个人形,就必须像人一样出入那些边界,竟然忘了它只是个魔方文偶,它们本来就是折叠着放在魔方格子里的。
“你自己能折叠自己吗?”她问。
“当然,要不然我们就需要别人帮助才能回到格子里。”
她不好意思地苦笑着,想起第一次到肖矣家时,还打算将它从格子里拿下来呐。
那次就是它自己出格子展开,也是它自己折叠进入格子里面的。
不过她还是不太愿意这么做,因为它们在格子里,头脸还是有的,如果折叠起来放进自己的包里,头脸也要折起来,那就没法看了。
“你不能总是这么想问题,你总是根据自己的视角想问题也相当于被封印了,自己把自己封印了。”
柳伶幺直直地看着它,完全无法理解它竟然能说出这样听起来很有哲理的话来。
“你现在这样也是只站在自己的视角看问题,我能说出来是因为我们是角色,戏曲角色,戏曲就是人生,戏曲里总会传达一些道理,我们表演的时候必须将它们表达出来。”
柳伶幺忍不住笑了,并且拍着手掌:
“有道理有道理,那么你说说有什么不一样?”
“因为我们是魔方文偶,我们可以叠成一本书,我们的角色可以出现在书的封面上,所以并没有你认为的头脸被折起来就没法看了。”
这确实是柳伶幺没有想到的。
在她的眼里,它现在并不是一本书,所以就认为它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是一本书。
她以为它们的折叠是像衣服那样折叠的——这完全是受自己第一次看到它在格子里的样子影响的。
带着一本书进地铁站或者金山大厦确实很容易,安检也没有检出什么不对劲。
只是它把自己折叠起来之前去了一趟洗手间,这让她有点膈应——如果是这样,让它喝进去的那些咖啡不是白喝了吗?
它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它们的身上还有生物属性的组成部分,它们是需要食物与水的。
只是当它们不动的时候,那些部分就进入休眠状态,像它们的机器部分进入待机状态一样。
上地铁前,她站到一个人少的地方问它:“我能把你拿出来当书一样阅读吗?”
它在她的包里回答它:
“不知道啊,要不你试试!”
她真的把它拿了出来,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翻开它看。
这个时候,她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每次翻看它的内容都显示得不一样,好像是一本看不完的书。
此时她可不敢问它,因为身边坐了一些人,而且来来回回的还有很多人在旁边走动。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这么憋着,想象着还有什么她想不到的。
她掂量着它的重量,感觉比一本同样厚度的书重不了多少。
但是,它说它们身上还有一半是生物属性的组成部分,就这么点分量,那才多少一点呀?
正胡思乱想间,她感到手头一轻,那本由它折叠的书从她的手上飞了出去,等她睁开眼睛时,已经不见了它的踪影!
——是一个高大的女人撞到了她的手,把书撞出去的。
她站起来就去抓那个女人的衣服,跟她计较她为什么要撞掉自己手上的书,并要她把自己的书找回来。
那个女人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吼道:
“这是公共场所,又不是你的家,你想把手伸到哪儿就伸到哪儿吗?你以为我是你妈呀!什么都让着你!”
柳伶幺本不想再跟这种不讲理的人计较的,因为现在的她首要事务是尽快把七号角色现眼包折叠成的这本书找回来。
但是这个高大的女人见她并不恋战,看起来像有什么急事要办的样子,竟然来劲了,非要柳伶幺向她道歉不可,不然就不会放她走。
她说:“我有的是时间,要么我们就这么耗着,要么你就报官,你要是等得起,就等官差过来带我们到衙门里慢慢聊!”
这下柳伶幺可难住了。
不是她怕自己打不过这个高大的女人,而是不能打,打起来更麻烦——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办,这些事是二哥让她做的,她必须做好。
她暂时选择了忍。
她不想跟她计较,就像不想因为路边一块石头碰了自己的脚就要跟它杠到底,而因此耽搁了自己的行程。
她没有理她,把头转向了一边,目光在周边扫描着,寻找折叠成书的状态的现眼包。
那个女人竟然然得寸进尺,以为她有急事,以为她的小身段不是自己的对手,以为她最终会妥协而不得不道歉甚至还会做点别的什么。
然而并没有,柳伶幺既不会给她道歉,也没打算弄死她,而是准备快速移动在人堆里,她必须要找到现眼包,然后带着它去办她要办的那些事。
虽然这样她就暴露了自己,但也只能这样了,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