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尘驾轻就熟的带着刘年去了外务堂,刘年毕竟通过了内门考核,现在已可以从外门弟子的住处搬出去,
吕尘早就搬走了,他选的地方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差,明显的特征是周围有很多空旷的院落。他已准备劝刘年在附近安居。
吕尘道:“我以为你还得有一段时间才能筑基呢,就选了这么个地方,早知道就选好一点的了。”
他继续喋喋不休:“修行太无聊了,离得近了也好找你喝酒。”
刘年倒是不在意,既然是朋友,自然该相遇的时候,就会相遇,他从来不强求这个,但也不会拒绝这个。
但他却对吕尘说的事不报期望。
吕尘还在练气时,青云宗就有人送给他许多丹药拉拢,而今一品道基已成,只怕会提前和他接触。
喝酒的想法注定会落空。
刘年在外务堂领了内门弟子的道袍,练习用的武器还有掌管小院阵法的令牌。
但他压根就没想过换其他衣服。
他木讷、寡言,为人有些刻板,相比青云宗内门弟子的新衣服,他更喜欢穿身上这套已经穿了许多年的老朋友。
即使它已经十分破旧。
好在青云宗也没有弟子一定要统一着装的要求,两个人还没离开外务堂,吕尘终于憋不住,问出想了一路的疑问。
吕尘道:“你筑成了什么道基?也是一品么?还是一品之上?”
他好奇坏了,刘年说过修行是很简单的事,所以他根本不怀疑刘年会筑个九品道基糊弄事。
况且九品道基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通过内门考核。
那三把法器吕尘亲身感受过,绝不是吃素的。
即便它们对吕尘亲昵,可刀光剑影、惑心幻象都是实打实的。
所以吕尘的衣衫才会有破损的痕迹。
刘年道:“无暇道基。”
“真好。”吕尘有些羡慕,“可恨我未成。”
刘年道:“这片天地似乎不太允许无暇道基出现,没成才是正常的,至少你已站在世间的顶点。”
吕尘苦笑,道:“哪是什么顶点?不过半山腰罢了,那股阻力太强,我根本无法对抗。”
他忽而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刘年道:“我的灵气很多。”
吕尘道:“那一定是非常多的灵气。”
刘年点头。
两个人脚步未停,可周围的异样却让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
放眼四周,外务堂内的弟子看吕尘的目光就像在看傻子,看刘年的目光就像在看疯子。
不傻,怎么会羡慕无暇道基?
不疯,怎么会成就无暇道基?
一道人影闪过,落在刘年面前,他散出感知,刘年体内的灵气被引动,又迅速平息。
旋即那道人影呢喃道:“竟然真是无暇道基……”
刘年道:“你是何人?”
那人影道:“我是廖刚,内门弟子的讲师。”
吕尘行了一礼,刘年不为所动,旋即吕尘拉了一把刘年,他这才后知后觉的行礼。
廖刚点头致意。
他转头问刘年:“你是什么时候成就无暇道基的?”
刘年道:“大概,半柱香之前?”
廖刚道:“那你是什么时候通过内门考核的?”
刘年道:“一刻钟之前。”
廖刚觉得荒谬。
转而又想到刘年是无暇道基,这件事本身的荒谬程度好像更厉害一点。
他一时不知道该感慨什么。
但他神情上的遗憾,已不加掩饰。
吕尘道:“无暇道基不好么?”
他只知道一品道基上有个无暇道基,既然无暇道基在一品之上,自然要比一品道基要好。
他不明白为什么外务堂的弟子会是这么个反应,更不知道廖刚的遗憾从何而来。
廖刚道:“你不知道么?”
吕尘道:“我该知道么?”
他一心扑在修行上,对无暇道基的理解并不深刻。
廖刚失笑道:“也不怪你们,谁能想到竟真有人可以成就无暇道基呢?”
他解释道:“道基的品质越高,裂痕就越少,上限就越高,无暇道基自然一道裂痕都没有,但道基上的裂痕也是结丹的突破口,道基过于坚固,则金丹不出,一辈子止步筑基。”
廖刚对刘年摇头道:“所以你一辈子应该就只有筑基期了,你能筑成无暇道基,本就说明你的天分,一个天才就这样被埋没,我怎么可能没有遗憾?”
廖刚看着刘年,他是内门弟子的授业讲师,他所讲述的内容已不再局限于修行的基础。
他要普及各类道法、技击、炼丹、炼器的根本和技巧,还要培养弟子的心性。
他已在考察刘年。
一个天才,在知道自己在修行路上永远止步时,一定会有莫大的悔恨。
然而廖刚在刘年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刘年很平静,像林中深潭。
廖刚道:“你不后悔么?”
刘年道:“我从不后悔。”
廖刚微微点头,又对吕尘道:“你现在还想筑就无暇道基么?”
吕尘道:“想。”
廖刚道:“为什么?我已解释了无暇道基终生再无寸进的可能。”
吕尘道:“世上已有千万个人结丹,却没几人筑成无暇道基,结丹的风景已有千万个人看过,无暇道基的风景却绝无几人窥见。”
他颇为感慨道:“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我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多看看别人无法看见的风景。”
廖刚一时无言。
两人能结伴而行,自有相同之处,他却没想到这两个人的相似之处是脑子缺根弦。
廖刚想,这两个人一定认准了什么就会努力把它实现,但谁都不知道这两个人认准的东西到底是好还是坏。
他突然有一种无力感,然后冲着刘年和吕尘百无聊赖地挥了挥手。
吕尘二人离开外务堂,他熟练的教刘年如何使用令牌掌管小院的禁制,告诉刘年他的院子在哪,一切交代清楚之后,吕尘在院中站定。
他问:“剩下的就靠你自己添置了,不过应该也缺不了什么。”
刘年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出神,吕尘忽然笑道:“或许这里缺一棵树,一个吊床?”
刘年嘴角轻轻勾起。
两个人之间又变得沉默。
真正的朋友,很多时候不会说太多的话,因为你的一个眼神他便理解。
吕尘忽然又道:“你想过不能结丹该怎么办么”
刘年摇头道:“从未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