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内外的村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们因为长久紧张而呆滞,仍旧站在原地。
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虎妖急促起伏的胸膛不再跳动,鲜血向四周散开。
那个年轻人已堂而皇之的剥起了虎妖的皮,他的手很稳,动作很快,每一刀都很精准。
所以虎皮十分完整。
显然这样的事他已不是第一次做。
剥完皮之后,他将虎妖拆解,将一切打包。
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肉,不是因为血肉没用,而是因为他能拿的东西就这么多。
年轻人是一个木讷寡言的人,同时他也十分节俭。
所以他做事认真,又十分耿直。
既然杀了虎妖,就要让虎妖发挥最大的价值。
“虎妖死了!”
这才有人惊呼,然而那名年轻人已经挑着扁担离开,此时过了转角,背影都看不见了。
“那是谁?我怎么没有印象?”
“好像是村西边的孤儿,我记得是叫,好像是叫刘年?”
“那不是个智力有问题的哑巴嘛?”
有村民后怕道:“还好我没去欺辱他,否则你们早就知道他既不哑,也不傻了!”
村民窃窃私语,即使虎妖死了,刘年也已离开,他们仍然不敢大声说话。
他们三步一回头,刘年杀虎妖的过程仿佛在原地不断的重复上演。
酒肆的老汉终于赶回来了,只是他骑得不再是那头小毛驴。
小毛驴的脚程不会这么快,如果是小毛驴的话,这么加紧催促,只怕已不耐烦的把老汉甩到了地上。
他骑的是半妖。
一匹有着一半妖族血统的马。
任何与妖沾上关系的东西都很危险。
然而小老汉此时无比安心。
因为在他身边有着同样骑乘半妖的修真者。
这样的修真者足有九个人。
茶肆周围的人正在散去,无论是谁站在原地太久都会脚麻,导致行动不便,再加上他们常常回望,所以这些村民到现在也没有走干净。
修真者勒紧缰绳,胯下的半妖一阵长嘶,引得那些村民的目光。
可村民很平静,刘年斩虎妖在前,修真者在他们心中已激不起波澜。
修真者问老汉:“那虎妖呢?”
小老汉也好奇,问那些村民:“那虎妖呢?”
“死了!”
“那摊血就是。”
小老汉问:“怎么死的?”
“刘年!”有村民答,“是村里那个孤儿,他一下就把虎妖宰了!”
修真者对小老汉道:“你在唬我?”
没有任何一个修真者会相信,这头虎妖会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孤儿杀死。
更无论说是一头杀光了虎跳峡附近三十里妖物的山君!
否则他们何至于要一次出动九个人?
因为九个人是当下青云宗分部执勤的全部修真者,他们全部出动都害怕困不住这头山君!
小老汉道:“仙师,小老儿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我宁愿当场被妖精挖出心来吃掉!”
小老汉急坏了,这个茶肆他开了小半辈子,卖的东西都很廉价。
茶叶是碎了的陈年茶叶,酒是很烈很贱的劣酒,还有花生米,豆干,自家腌制的萝卜或芥菜,当然也会卖又干又硬的馒头。
茶叶很碎质量不高,但是正好适合大口喝下解渴。
花生米、豆干和酱菜很咸很辣,但却很适合下酒,哪怕是很烈很劣的酒,吃下这几样东西也会变成佳酿。
然而换成任何一个人,就凭这些商品,都绝不可能开的下去。
但小老汉可以,因为他有一颗热情又真诚的心。
任谁看见一个热情又真诚的人,都会希望再见到第二眼。
一个真诚又热心的人,怎么会说假话呢?也正是这样,那些修真者在指责他时,他才会这么激动。
小老汉急的脸通红,他问那些村民:“刘年呢,他去哪了?”
“他挑着虎皮虎鞭,去榆阳了!”
修真者和老汉稍一回想,果然想起一个黝黑、精壮的年轻人。
年轻人带着斗笠,头也不抬,他的脚步很稳,落地沉闷,从脚步声便可以知道他挑的东西一定沉重无比。
他们也记得搭在炭上的虎皮。
小老汉想起来了什么,道:“仙师,虎妖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不看看虎妖呢?”
这些修真者也意识到这点,于是勒马前往那团血肉。
山君死了有一会了,一身妖气散去好多,所以那些修真者才没有察觉到。
然而此时离得近了,他们反而更不敢相信。
一个杀光虎跳峡附近三十里妖物的山君,竟然落得一个被剥皮拆骨的下场!
可他们不得不相信,看向彼此都有心悸。
如果这刘年能杀得了虎妖,是不是也能杀得死他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刘年真的是人么?
“仙师,又是一名仙师!”
尚且留在此地凑热闹的村民纷纷抬头看向半空,不似看见这九名修真者那般平静,他们一个个无比激动。
原来这修真者竟然踏空而来,衣袂飘飘好似神仙。
愣神后怕的修真者也清醒过来。
“执事!”
青云宗执事轻飘飘落地,道:“那虎妖呢?”
“死了,被一个百姓杀了!”
“尸体呢?”
一众修真者让开,道:“在这。”
执事一个闪身便到了虎妖身边,这一滩血肉实难看出原本的面貌,必须要仔细分辨才能认出老虎的形状来。
只是此刻的虎妖实在凄惨,皮毛不剩,一身刀痕,虎骨被取大半,就连那传宗接代的玩意也被割了去。
执事全然不顾脏乱,拨弄一番后眼睛一亮,惊叹道:“好漂亮的刀!”
他问道:“他在哪?”
“应该是去榆阳卖炭去了。”
有修真者补充道:“还有虎妖一身的东西!”
执事道:“你们可见他出手?”
一众修真者摇头。
执事看向四周的村民,抱拳问道:“诸位乡亲,可否告诉我这虎妖是死在怎么一个人手里?”
嘈杂的声音渐渐停了,这些村民全都变成了哑巴。
刘年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们原以为刘年是个傻子、哑巴。
可显然他不是。
除此之外,他们对刘年还有什么了解?
好一会后,有村民道:“他是一个樵夫。”
“好一个樵夫!”执事来了兴趣,吩咐九名修真者返回榆阳,随即对四周村民道,“劳烦乡亲们指一下刘年家在何方,今天我就在这等他回来,我要引他入我宗修行!”
然而这执事等的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修真者返回榆阳。如是往复又几多循环,乃至百姓也不在茶余饭后谈论这件事,却终究是没见到刘年的影子。
只留下满心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