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许凝早早起来,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不妨碍他下床行走。
于是到厨房里,生火做了早饭,四叔还在睡,就自己先吃。
吃罢早饭,又在院子里点着小炉子,慢慢的熬药。
药香味弥漫时,李兰茹就推了院门进来,见状,心知许凝是不想麻烦自己,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心疼的叹息一声,放下两个水煮的鸡蛋,叮嘱许凝注意身体,转头回去做事了。
许凝喝罢药,四叔的鼾声还在震天响。
于是从里面将院门紧锁,确定外人进不来,提了把劈柴斧,沿着井绳下了院里的枯井。
他想知道井里那扇小门后,究竟是什么?
若是四叔在里面供奉什么神像之类的,被人发现,那就是忤逆山神的大罪。
下到井底,四叔祭拜无头神像的痕迹仍在,许凝在井底找了块泥土湿润的地方,挖坑将香炉之类的事物掩埋。
来到那扇小门前,依稀能感受到一股隐隐的湿气。
许凝并未莽撞的劈开木板小门,而是先撕开了塞在门缝里的破布,再用斧尖从小门的一角撬开。
确定不会冲出野兽妖怪之类的东西,才将小门彻底撬开。
拉开小门,露出幽深狭窄一条甬道,许凝想了想,还是低头探身进去。
往前走了约莫十余丈距离,前面似有出口,显露淡淡蓝光,走到尽头,才发现甬道尽头是一个宽阔的洞厅。
洞厅并无别的出口,只与甬道相连,正中间有个深不见底的碧蓝小湖。
许凝在洞厅里转悠一圈,实在没发觉有什么奇怪之处,就连占据洞厅大部分面积的小湖,湖水也只是普通的泉水,只是不知这湖水来源于何处,是否连接着风岭镇底下的那条暗河。
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洞厅,四叔怎会说里面是成神之路。
正疑惑间,许凝猛然发现自己呼吸十分顺畅,原本隐隐作痛的胸口,也平缓下来。
这洞厅里,灵气格外浓郁?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许凝盘腿坐下,开始运行梦入玄经里的引灵之法。
果不其然,甫一开始运功,就感觉浓郁的灵气如同潮水一般前仆后继汹涌而来,许凝顿时感觉经脉里被精纯的灵气充满。
原来这就是四叔所说的成神之路,在此修炼,的确事半功倍,说不定我能在最后两天开脉成功,成为正式的狩魔卫。
说干就干,许凝席地盘坐,开始尝试引灵冲脉,可尝试了几次,每次都在最后关头,灵气便好似松散的沙子一般散开。
神使说,凡人开脉,九分看命。
莫非能否开脉成功,看的不是引灵的多少,体魄的强弱,而是看天生的资质?
想到这,许凝顿时有些丧气。
为什么不试试太一引导功呢?反正梦入玄经只有开脉之法,而太一引导功则是一本完整的修炼法诀!
这个念头凭空产生,便如疯狂生长的藤蔓一样紧紧缠绕在许凝的脑海。
为什么不试试呢?
许凝开始尝试修炼太一引导功,从引气篇开始。
因为梦入玄经也有引气之法,二者大同小异,许凝很快就能掌握。
呼吸之间,只见他身周明亮起来,甚至可以看到一颗颗细小颗粒,伴随着呼吸隐入他的体内。
许凝腹中隐隐传来沉闷声响,轰隆隆,似雷鸣,又似虎啸,自丹田中升起,逐渐游走全身百脉,一路好似翻山倒海,噼啪作响。
不消片刻,许凝便觉浑身热气腾腾,一股股无形之气在周身回荡,最后溶于一条条细小经脉。
这些变化,许凝浑然不觉,全身心投入修练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凝幽幽醒来,便感觉到身体从未有过的轻松畅快,揭开衣服一看,胸口的伤口也已愈合。
这便是太一引导功吗?按照书里记载,自己既能熟稔引气,还有灵气充斥经脉的感觉,现在应该是蕴脉境。
许凝凭空挥出一拳,飒飒生风,灵气在经脉里自发游走不停,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全身。
就是不知与开脉的狩魔卫相比孰强孰弱。
好在有这么一个灵气浓郁的洞府,就算比不过,也应该很快就能追上他们。
许凝一进入修炼的状态,便无法自拔,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有没有人来过,因此不敢多待,沿甬道往外走去。
走出甬道,许凝才明白四叔用这扇小门将甬道封死,是为了防止灵气外泄。
于是原封不动的关上小门,用破布塞住缝隙。
爬出井口,就看见四叔在院子里守着小炉,傻呵呵的乐着。
而院门也没有开过的痕迹,于是放下心来。
“四叔,现在是什么时辰?”许凝问。
许观山茫茫然地抬头,一轮血红弦月在天空高悬,月光和远处祭台上神火散发的绿光交杂混合,使小镇的一切看上去都显得晦暗诡异,
“午时。”
“我修炼了这么久?好在没人来。”许凝低声呢喃,走到四叔身前,说道:”四叔,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许观山一把将许凝拉到身旁坐下,神秘兮兮的低声问道:“你都看见了?”
“我都看见了,一个灵气浓郁的洞府,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湖。”
“四叔,这就是你说的成神之路,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许凝反问道。
许观山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嘘……”。
“四叔,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许凝也不傻,他知道一个灵气如此浓郁的洞府,对于狩魔卫们来说意味着什么,甚至可能会惊动枯木山上的山神。
“只是四叔,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嘟囔什么成神,咱俩都不可能成神,这话说出去,容易得罪山神,若是被人告发,咱俩都得跟胡铁匠一个下场,活祭。”许凝耐心劝道。
许观山突然严肃起来,“你可知道,何为神?”
许凝认真想了一会儿,“拥有驱除邪祟斩妖除魔的能力,既能庇佑百姓,又拥有掌握他人生死的权力,享受百姓香火的祭祀,这就是神。”
“不是。”许观山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给他们所需要的、所必需的,你就是神。”
“他们?”
“哈哈,他们!”许观山的脸突然抽搐起来,如同喝了毒药似十指挠着脖子,划出道道血痕,喉咙涌动,十分艰难的喊出:
“水……”
许凝顿时慌了神,连忙去厨房里端来一杯水,四叔犹如干渴了三四天一样,大口大口的喝着,喝完才缓过劲来,又好似没事人一样,神采奕奕大吼道:
“哈哈哈,这才是成神之路。”
“我要成神了。”
“许凝。”
“神……”
此时已是正午,院门外的街道上偶尔有人走过。
许凝忙喊道:“四叔,别叫了,这会招来祸事的。”
“四叔!”
许凝罕见的动了怒,可又有什么用呢?四叔仍蹦跳着、吼着。
父母尚在时,许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可也是镇里少有的富庶人家。在许凝年幼时,四叔既不成家,也不立业,终日嚷嚷着要在小镇建一座乡塾,让所有贫苦孩子都有书读。
于是花费许家大半积蓄,终于建起了乡塾,可四叔教书没几年,就遇见了那场旱灾。
祸事接二连三的来,先是父母相继去世,四叔疯癫,许家仅剩的唯一的依仗——瓷器铺被变卖。
之后就是墙倒众人推,好端端的许少爷,成了下苦力的学徒。少年艰难求生,还要照顾疯子四叔,受尽苦难,也没少被人冷嘲热讽。
虽也有雪中送炭的,但毕竟是少数。
许凝从没将如今境况归咎于四叔,四叔建学堂,是为了小镇百姓在诡异世界里生存,不至于连做人道理都丢掉,卖掉瓷器铺,是被人诓骗,那时自己年幼,说话尚做不得数。
可许凝日夜面对疯癫的四叔,既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受人欺负,又害怕他口无遮拦惹来祸事,年久日深,泥人也积攒了几分怨气。
可又能怎样呢?毕竟是四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