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李袋的最下方,压着一只粉红色的手提袋,和巴掌差不多大,崭新且精致。
似乎不该出现在这个运动风十足的行李袋中,而应该晃荡在某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的皓腕上。
陌生人似乎不打算把这个手提袋拿出来,便匆匆拉上行李袋的拉链。
“大叔,你也是在找人吗?”万麟看到那个手提袋后,心中有了猜测:
“十几天前发生了一场类似地震的灾难,我不知道这场灾难波及的范围有多广,但就我自己而言,醒来后发现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边没有任何人,更别说找到自己的亲人朋友了......”
“......任何通讯工具都用不上,只能一步一步穿越这些荒野去找他们。你也是一样吗?”
陌生人的表情瞬间冷若冰霜,手速极快地从行李袋中掏出折叠弓,似乎又嫌速度不够快,另一只手立马从腰间拔下一把锋利的柴刀,朝万麟耳边挥过去。
万麟下意识一蹲,顿时肩头一轻,有个东西灵巧地从他肩膀上跳下来。
是汤圆。
小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他肩上了。
陌生人似乎对小东西偷听他们对话的行为很不满,眼神冷冽,似乎对方是偷了自己孩子的人贩子。
万麟从小就很会看人脸色,明白这种眼神意味着巨大的仇恨,他连忙问道:
“大叔,你和这小东西有什么过节吗?”
“是不是它都一样,反正这些东西都一个德性,都该死。”
陌生人咬牙切齿地说,一边把柴刀别回到腰上:
“这次巨变,这些灾难,亲人间生离死别,大量人流离失所,都是它们带来的,你不要看这些东西表面孱弱可爱,或许它们爪子和牙齿上就沾染着你至亲的鲜血。”
“你不要以一概全,我也是受害......”汤圆似乎被激怒了,跳起来慷慨激昂地争辩。
但万麟飞快地用手捂住小东西的嘴,赶紧向陌生人赔笑。
他不知道陌生人到底经历过什么,能让其对汤圆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但眼下,就他和一只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的生物,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对方可是能一箭射爆苏尔特这种怪物的人。
陌生人余怒未消,但深深看了万麟一眼后,又默默收起弓。
“我欠你的,确实是因为我的鲁莽让你濒临死亡,如果不是这个小东西,大概率你已经归西了。”
“第二支箭再快也快不过岩浆释放热量的速度。”陌生人平静地说,用下巴指了指汤圆,“所以我不能对它动手。”
万麟有点儿消化不了陌生人话语里的信息,听这意思,对方是说,看在他的份上不对汤圆下手?
为什么要对汤圆下手?就因为小东西是突然冒出来的奇特生物?
那这种不听任何申辩,碰到就格杀勿论的做法也太过激了吧......
更何况他还小小地欺骗了对方,说汤圆会迅速治疗。
怎么会有人在荒郊野外放弃一个活体医疗包?
陌生人打量着万麟惊愕的模样,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但没有任何犹豫,思考几秒,他从腰间拔出那把锋利的柴刀递给万麟。
“这把刀送给你,我还有其他刀具。好好保管,在野外,多一个工具,就多一份生存下去的希望。”
他撇了眼爬回万麟肩膀的汤圆。
“另外,对所有东西都要保持警惕,不管是人还是会说话的小猫咪。就这样吧,我们道不相同,就此别过,祝你早日找到要找的人。”
万麟呆在原地,陌生人把柴刀往他手里一塞就转身要走。
顿时,万麟脑子里警铃大作,似乎有个声音在大喊:
一定要留在这个陌生人身边,必须和他同行!否则,在野外活下去都成问题,更别说找到老妈了。
他当然知道不能好不容易找到的大腿,但对方的条件似乎是放弃汤圆。
但他的良心坚决不允许把刚刚救了自己性命,还因此受伤的小东西丢在这里。
他一着急,朝着陌生人的背影喊道:“等一下!”
陌生人身影一滞,但没有回头。
“你把我救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背包?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万麟知道这是拖延时间的借口,但他现在无所不用极其,想找借口阻拦陌生人的脚步,多拖一分钟算一分钟。
陌生人转身走了回来,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翻找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像一团裹着沥青的破布。
“是不是这个?”陌生人问。
万麟不敢确定,他上一次看到自己背包,可不是这个样子。
于是,他接过包就开始摸索着找拉链,但拉链已然和那些炽热岩浆凝固在一起了。
他只得用上柴刀,划开一道口子,然后当着陌生人的面,就开始检查里面的东西了。
他并非怀疑对方偷拿了他的东西,相反,他很信任这个陌生人的人品,只是很担心里面的神秘的东西也付之一炬了。
背包里大部分东西都烧坏了,包括仅剩几根的火柴、留着舍不得吃的干果,都变成了焦炭。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颤抖着手指,快速往最里侧的袋子里一掏,心跳便平稳了许多——
那张三角形的纸张、还有那把多功能瑞士军刀,都还在,而且触感来判断,这两样东西都是完好无损的。
他舒了一口气,掏出这两样东西,并把那张半个巴掌大小、皱皱巴巴的纸片递给陌生人。
“大叔,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陌生人接过去一看,顿时呼吸急促起来,连发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颤抖:
“你怎么也有这个?”
万麟瞬间捕捉到关键信息:
“大叔,你是说你也有这种东西......嗯,是纸吗?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或许这只是某种兽皮纸?但我潜意识里感觉得这是个重要的东西,所以就随身带着了。”
他很开心找到了一个能引起对方极大兴趣的东西,于是继续指着上面的图形,询问道:
“这上面好像还有图案啥的,可惜太浅了,完全看不清。你那张什么样的?上面图案可以看清楚吗?”
陌生人颤抖的手指划过纸的表面,似乎完全被上面的图案吸引了注意力,表情仍旧十分震惊:
“这种质地,这种花纹......绝对是同一种东西......对,他之前告诉我这个东西需要拼凑到一定比例才能.....我看看......”
陌生人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纸上面的图案,一边不停喃喃自语,完全失去了之前的镇定自若。
随后,他飞快地拉开行李袋,一把从最里面掏出那个粉红色的手提袋。
另一张灰扑扑、皱巴巴的纸被陌生人拿了出来。
手提袋打开的瞬间,万麟偷偷往里面瞥了一眼,发现袋里还装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首饰,譬如头绳、项链之类女孩子戴的首饰,还有一张边缘略微卷曲的照片。
陌生人把两张质地相似的纸张凑到一起,反复变动这两张纸的相对位置,万麟看出来了,对方是在尝试把这两张纸拼合起来。
于是他也加入其中,最后两人都发现这两张不规则纸片,只有一小点边缘可以吻合上。
那就是说,如果这两张神秘的纸属于同一个物体,那也只能算这个物体的很小一部分。
“这是什么东西?”万麟又问。
“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陌生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失落,“曾经有个生死与共的朋友告诉我,这个东西,可以让我们每个人回家。但前提是我们要解读它。”
“解读?这上面写的是密码?”万麟问道。
陌生人眼帘下垂,低声回答到:
“不是密码,而是一段信息,非常重要的信息,那个朋友也只知道那么多,具体是什么信息,则需要解读。”
万麟开始仔细端详陌生人持有的那张纸。
纸的边缘也呈现极不规则的形状,像是被粗暴的撕裂了一般,上面则是画着赤红色和黑色交织的曲线,线条像狂舞的蛇,断断续续,若隐若现。
还有一些孤立的、扭曲的花纹,一旦万麟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上面,这些扭曲的图案便会强烈吸引他的注意力。
同时耳边还传来嘶嘶嘶的窃窃私语声,像是很多人躲在远处吵架的声音。
“而且,根据我朋友的推论,这张残卷上记录的信息就是不全的,那些关键的地方沉淀在深处,需要挖去上面的浮土。”陌生人补充道,打断了万麟如梦般的状态。
“你的朋友是研究古典文学的吗?说话这么文绉绉的,而且还让人听不懂。”万麟调侃了一句,“把他的地址告诉我,我问问他,直截了当地说话会不会要了他的命。”
“他已经死了。”陌生人冷冰冰地回答。
“对不起,我不知道......”万麟意识到自己嘴贱踩到了雷区,立马诚惶诚恐地道歉。
好在陌生人并不在意,而是轻微地摆动手,似乎不想就这个话题谈论下去了。
万麟咀嚼着他之前说过的话,问出一个问题:
“‘沉淀在深处,需要挖去浮土’,就是说,单张残片上的信息现在是不全的,但有办法让它们变得齐全,需要一个过程,是吗?”
没等秃哥回答,他又做出自己的推论:
“我看过一些侦探类小说也是这么讲的,有些受害者会给警方留下线索,但为了不被凶手看见而销毁,这些线索要通过技术手段来呈现的......”
“比如朝玻璃上哈气,会显现出手指在上面写的字,或者,用白醋在白纸上写下的字,用石蕊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