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萧陆有记忆以来,就常常听到身边有人妖势不两立的声音。
似乎是百年前一场人妖大战所致,只是史书对此记录并不完全,只是将其含糊盖过。
在萧陆的了解里只知道那场战役中有一位英雄。只是萧陆不理解,为什么别人都说是一位女侠客,母亲却独独坚持是一位英俊的男英雄。
不过萧陆从不听别人的话,在这被遗忘的深宫内院,他只相信母亲——
烛儿,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有心善的、心恶的。若真要如世人那般区分,你且记着……
人与妖,仅在一念之间……
微风轻抚,撩起柳丝飘动。
这个小院,像是藏尽了春意,几处绿草茵茵,又夹杂着繁花点点,木门上甚至有青藤,懒洋洋地趴着,好不惬意。
可一出这木门,处处即见朱砖青瓦,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从门内到门外,就如从世外桃源,踏入浮世凡尘。
院中简雅小屋中不时传来朗朗书声,彰显蓬勃少年气。
当然,万事总有例外……
“咳!咳!”冷长卿驻足在萧陆前,用手敲了敲桌面。
屋中读书声戛然而止。
窗边一白衣少年看向这边,无奈地用手指扶了扶额:“唉……又是这样。”
在他身后,一位华贵少年也忍俊不禁,用书卷掩了面,低声笑着。
这是皇宫书斋,专供各位皇子以及朝中重臣之后读书。
而此时,各皇子、公子都看热闹地扭动脖子,望向萧陆。
可桌面爬着的少年却浑然不觉,他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腰间纯白玉佩碰到桌边,发出脆响:“子夙,夫子走了?”
白衣少年放下扶额的手:“你睁开眼,看看前面是谁。”
萧陆听话地睁开眼睛。夫子因恼怒而煞白的面孔直接闯入眼帘。
“夫……夫子!”萧陆一惊,一下没稳住,向后摔倒在地。
书斋内哄笑声四起,萧邶更是在萧子夙背后,偷偷给萧陆竖了个大拇指。萧陆没好气地瞪了萧邶一眼。
喧哗之中,唯独萧子夙不受干扰,端坐如初。
“罢了,罢了。”冷长卿挥挥衣袖,一根藤蔓悄然在萧陆身后升起,将萧陆扶起来。
他转身走向前方,“竟课程如此烦闷,那我们聊聊别的……关于‘志向’如何?”
冷长卿教学甚严是出了名的,没有人敢说些什么,毕竟皇帝都要礼让他三分。如今愿与学生如友般互言,各皇子、公子无不称“好”。
其实听他们说的未来,委实无趣,千篇一律的都是为大昭国所做的伟业或报国之忠心。萧陆听着听着,似乎又要睡过去了:都怪小邶,非要看什么流星,拉着我和子夙对月亮望了一宿。
想着想着,萧陆不禁又打了个哈欠。
就当上下眼皮快要“停战”时,突然听到夫子喊他。
“六皇子,你呢?”
“当侠客。”萧陆没反应过来,凭“本能”脱口而出。
霎时,屋内安静下来他人皆愕然——生为皇子,就应该以国为大,怎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
冷长卿微微一笑。
“为何?无丝毫皇帝之念想?”
萧陆靠向椅背,闭着眼,摇摇手指:“不不不,本人一届俗人,可没有那么大志向。我娘曾说我未来活的自如就够了!”
说着他向在座学生抱拳,笑道:“以后保卫大昭国的各位,发达时可不要忘了我哦~”
学生1:“哈哈哈好说好说。”
学生2;“那必须滴,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咱们六哥。”
“哈哈哈哈…”
……
冷长卿:果然…这小子……
好不容易才让学生再次安静下来,冷长卿转向萧子夙:“那太子殿下呢?”
萧子夙放下书卷,回视冷夫子道
“自由和贤君。”
“自由?”冷长卿暗笑,这些小鬼真是挺有趣的。
萧子夙:“嗯!城虽好,但终是寒城。”
冷长卿闻言,提醒道:“可若是贤君,便注定与自由无缘。冰冷的城墙形成了寒城,也铸就了孤王。所以,你可要想好了……
……我们的太子殿下。”
萧子夙与萧陆对视一眼,笑了:“我知道,所以我自由的部分便交与小六了。”
眼底的一丝落寞被萧陆捕捉到。
“子夙……”
“还有我!”萧邶爬在桌上,连忙挥了挥肉肉的小手,“我未来会辅佐五哥成为贤君的。”
萧子夙笑意更甚:“至少我不会孤独。不是吗?”
窗外的光线洒少年身上,本是温暖的色彩,却给少年带来清冷的气息。
冷长卿愣了一下,收起一丝笑意,理好文书后,负手离开:“少年理稚,历风雨千百,才知王高而寒呀!散了吧。”
好一个孤王寒城。虽京繁而华,因百般算计,仍似冰都;千古多少王,谁又不是从孤开始。
白驹过际,昔日胡闹的皇子们,皆已长大成人。为谋往后出路,后宫纷乱不断,妃嫔间处处机关算计。
一个消息震动京城——母仪天下的皇后竟升天了。全国缟素。
随即不久,宫中又传来太子逝世的噩耗。新的皇后是丽贵妃,后宫中人都心知肚明,但仍装着样子前来贺喜,萧邶也理所应当成了太子。
城头半夜,流星划过夜空。
萧陆舌尖泛起一丝苦涩:“为何不在最好的年华赏此景。”
一袭玄衣,立在城头,黑发高扎而起,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裹。望着被夜色吞噬的皇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果然是孤城寒王啊!只是,子夙!那孤王不是你……
身后来了人,他腰间的玉佩与萧陆的泛着同样的光泽。
“对不起。”
萧陆沉默了一会,应道:“这不是你的错。”
虽知这不是萧邶的过错,但他仍是丽妃,不!是当今皇后名下的孩子。
萧邶急忙上前一步,好看的眼眸里升起水雾:“那你为何……”
五皇兄走了,难道六皇兄也不要他了吗?
没有回头,萧陆调动灵力跃下城去,挺拔的背影显出一丝孤寂与决然。
“你就不能带上我吗?”萧邶声音里带了些哭腔。
他刚准备抬脚追上去,一只手却按住了他的肩头,阻止他往前迈进一步。
眼睁睁看着萧陆越走越远,看着他决然地挥手。萧邶晃了一下,一种无力感冲击着他的身体。
冷长卿看着身边已经溃不成声的少年,叹了口气。
他无奈地摇摇头,萧陆这家伙,还真是跟他母妃当年一个性子。
做事,当真是不带犹豫的。
他移回视线,塞给萧邶一张纸条。
“殿下,这是六皇子临行前,托我转交的。”
几行笔画锋利的字跃然纸上——此花虽好,终不自手培,无以长久。
冷长卿缓缓道:“这是他最后留给您的忠告了。”
话音刚落,萧邶哭泣更甚。
哭吧!今夜之后,你将独自面对腥风血雨,迎战冰冷深宫。
都说妖可怕,可谁知,真正可怕的是人心呢?
冷长卿扶起萧邶,走向深深皇宫,月光为他们贡献一路光亮。
这厚重宫墙,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呵!冷长卿冷笑一声。不知是笑别人,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