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
听到郑义的话，六爷想起郑义杀吴立前也正是说了这几个字，立马放下刀喊道：“少侠，且慢，且慢。”
见到郑义不吭声，六爷连忙抱拳说道：“少侠，您该是从镖队逃生而来，既然您知道吴立老爷是被我们几位当家所杀，您也当知道我们几位当家的厉害，您放了我，便是我们当家回来，我也定然守口如瓶，您看如何。”
郑义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看不到底。
“对了，少侠。您舅父和镖局的事都是关家指使，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您也知道，关家我们亦是惹不起的。我赔您银两，不，您想要什么我都给您找来，您放了我，可以吗？”
郑义缓缓走向六爷，“说完了？”
“慢着，慢着，少侠。您该知道我们鬼剑门跟官府……”
六爷发现任凭自己说破嘴皮，郑义的脚步却是不停，吓得迈腿便要后退，却被长椅挡住脚跟，刚张开嘴巴还想些说什么，一把大刀已插进嘴里，穿出后脑勺的刀尖血滴如柱。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们什么当家的，回不来了。”
说完，郑义大刀往回一收，目眦欲裂的六爷便缓缓倒下。
四周检查一番，再无生人。
郑义走出大厅，又往后面搜寻一番，后面是个花园，没有任何阁楼。
确认完整个庭院内的情况，郑义回到门口处，远处的秋梅站起身，似是想要过来接他，最后又缩在了原地。
月光虚弱，却能将郑义的脸庞清晰照入秋梅眼内。
虽口中称呼大侠，但眼前人年纪恐怕要比她还小，秋梅还是能够看出的。
上一次偷瞄郑义，这个少年给她一种不符年龄的沧桑感。
这次，眼前的少年只剩下冷漠，仿若再无一丝感情。
郑义缓缓来到秋梅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重血腥味。
将刀鞘上的血迹在地上抹掉后，郑义骑上马，“走了。”
秋梅屏住呼吸，匆忙应了一声也跨上马。
一路疾驰，郑义回到了自小长大的地方，定远镖局。
回到上次低矮的围墙处，郑义看向渐渐泛白的天空，“我到家了。即将天明，你可放心离开。”
“大侠，我……”
秋梅终究还是没有将“我无处可去”说完，只是木讷的点点头。
郑义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梅，秋梅也迎上目光。
眼前的少年俊朗天成，五官仿佛精雕细琢，棱角分明。特别是一双眸子明亮深邃，仿若能洞察人心。
秋梅细看下，却是发现了少年郎眸底处的悲伤。
联想到少年潜入关家时的沧桑，走出鬼剑门时的冷漠，秋梅心头涌起无尽怜悯。
咚的一声闷响，将秋梅思绪拉回，面前的少年早已不见人影，手中也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钱袋。
“大侠！”
秋梅眼含泪花，摸着手中钱袋余温，又后退数步，踮起脚想要看到院内，发现什么都看不到，来回几趟后，坐在围墙边，低头啜泣。
郑义立于墙内，竖耳倾听，知道秋梅并没有走。
沉吟片刻后，郑义摇了摇头，便往大厅处走去。
回到大厅，郑义找来一把铁锹，在花园里寻了个开阔的地方开始凿地。
朝阳初升，天际光芒万丈。
郑义一边抹去脸上汗水，一边挥动铁锹。
挖好两丈多宽的大坑后，郑义将大厅内的镖师尸体逐具搬至坑内，随后覆上厚土。
处理完大厅内的尸体，郑义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前。
推开门，邱铭真安静地躺在床上。
就像当初邱铭真在门前看自己一般，郑义倚在门边，布满血丝的双眸平静地看向邱铭真。
片刻后，郑义转过身，在邱铭真修出的小路边选了个向阳之地，挥动铁锹凿起来。
等挖好坑，郑义再度回到门前，眼中泪珠止不住往下掉。
“这是最后一次这般看您了……”
抱起邱铭真，郑义一步步朝着坑边走去，脚下如灌千斤铅，步履阑珊。
咽下数口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后，郑义将邱铭真轻轻放在坑里。
坐在坑边上，郑义抬头看向房间，那里有诸多他与邱铭真的回忆。
“舅父，为了一己之利，让诸多人陪葬，是少数人所想，还是大部分人皆会这般做？”
“您常教导，做人常为善，可善人就该受人伤害吗？”
“或许，我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亦或逢人只信三分？”
说着说着，郑义就开始以手捧土，轻轻撒在邱铭真身上。
等邱铭真身上覆上一层薄土后，郑义站起来，“舅父，世间已无流连，小义本想随您而去，只是，小义深知您定不会允我这般做。小义定会顾好自己，若是真的如传说中那般，或许我们还会再见。”
“不，那不会是传说，就算是传说，我也定要将其照进现世！”
郑义抬头看向朝阳，紧握手中铁锹举过头顶，大吼一声。
埋上厚土，郑义又找了块木板写上邱铭真三字，将其插在坟上。
做完一切后，郑义又在坟边坐了片刻，最后带着坚毅之色离开。
秋梅静坐围墙边，听到大门处传来声响，抬头看去，郑义刚好走出来。
“大侠，这些银子秋梅不能拿。”双手奉上钱袋，秋梅继续说道：“秋梅自幼侍奉关家，无亲无故，除了侍奉人，秋梅再不会别的。请大侠收留秋梅，秋梅愿为大侠做牛做马……”
郑义盯着秋梅，沉思片刻后指着远处说道：“我也不知将往何处，你不必跟着我。若你真无去处，可到镇上找谢震，便说是定远镖局郑义介绍的。谢震是个大夫，家中有老者需照顾。多年来谢震一直想找个人照顾家中长辈，以便他可放心出外行医，可惜始终找不到满意的。我想，你是可以胜任的，这样的话，谢震也可以放心了。”
从郑义布满血丝的眼眸中看到坚定，秋梅不再请求，点头感谢。
“若你真在谢大夫那里安定下来，我还有个请求。”郑义正色道。
“大侠只管吩咐，秋梅定会完成。”
“还请秋梅姑娘有空之时帮我打扫定远镖局。”
“大侠放心，秋梅会记在心上。”
“此番一走，不知何时归来，到时定会登门拜谢。”
说完，郑义骑上马，挥手离去。
见到郑义背影远去，秋梅放下钱袋，朝远处深深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