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一口鲜血灌入肚中,陈衍感觉身体的毛孔都被打开,血水从每一个毛孔中喷洒而出,血雾形成漩涡将陈衍裹挟其中。
此刻的陈衍,既是漩涡中央的肉体,也是缠绕翻滚的血花。
每一缕混合腥味的气体,每一朵于红色血浪翻涌的花朵,每一个被红色笼罩的角落,都是陈衍的一部分。他是持刀的刺客,也是刺客手中的利刃,是恐惧制造体,也是恐惧本身。
至此,他已经完全脱离凡人的范畴,一只脚迈入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当,成为人人堂而色变的邪崇。
桀桀桀桀桀…………
魔性的笑声让整座店的鬼怪都兴奋起来,摇曳的烛火如美人起舞,血腥味让每一头贪婪的捕食者都露出了獠牙。
鬼匣子迸发出一抹杀机,随后店内才恢复了平静。
陈衍的降头术第一重终于练成了。
飞头降分为两种,百花飞头降和尸身飞头降。
前者是降头术里最厉害的功法,主要的杀敌手段是血雾和血花。在顷刻间,血茫茫的雾气就能从四面八方包裹敌人,还伴随着施术者招来的厉鬼。所谓百花就是指无数的血雾和血花,陈衍所练就是这种功法。
后者就要下乘许多,主要以尸身飞头伤人。若天亮前不能回归身体就会永远死去,有另一种说法,这种降头术属于修炼失败的结果。
陈衍化为一片血雾冲天而出,这种不受约束的感觉让他既癫狂又痴迷,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三分像仙人。
转眼间,他已经落入到了大胡子的后院。
“我陈衍今日站起来了,不再是跪着的软蛋了。”
血雾冲入了牲栏中,将待宰割的两头黑猪卷入其中。两头黑猪意识到了什么,吭吭唧唧地化为了血雾中的一部分,只留下了两幅干瘪的空壳。虽然没有找到那只讨厌的大公鸡,但是喝喝猪血还是不错的。
“哈哈哈哈……”
陈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店中,血色钻入了自己的体内,感觉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力量。
镜子中的自己眼睛中多了一条黑线,这是中了降头的征兆。
所谓的飞头降,说白了就是降头师对自己下降。飞头降的副作用这么强也与此有关,降头被破会反噬降头师,所以飞头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没有回头路。
“哈哈哈,鬼街又如何,摆渡人又如何,那群秃子在哪里,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
陈衍喃喃自语,神态癫狂。
“那个……”
凌先生开口提醒,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欲言又止。
“就不能让我……”陈衍猛然回头,头撞上了坚硬的胸脯,像撞上了一座山。
眼前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居然没有半点声响,陈衍一点察觉都没有。
陈衍的身体一刹那间离开了地面,像离弦的箭弹射出去,砸倒了卧室的大门,从楼上一直滚到了楼下。
若是以前,他要么跪地求饶,要么拔腿就逃。但是现在,这一身力量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勇气和资本。他下意识想出手反打,身体像鼓着下巴的蛤蟆一样膨胀壮大,血气从毛孔,七窍汹涌而出。
但楼上的人没有给陈衍施法的机会,一道黑影掠到眼前,陈衍感觉面门挨了一掌。屋内的阴魂蠢蠢欲动,但凌先生并不打算让它们插手。
粗壮有力的手掌钳住了陈衍的脖子,将陈衍提了起来。
此时陈衍才看清楚眼前人是谁,“宋大师!”
“好大的胆子,居然在鬼街闹事。”宋大师略微愠怒。
“如果知道是先生,我就算是被打死也不敢向宋大师还手。”陈衍不得不示弱,自己这脖子都快要断了。
“哼!”大师将陈衍抛了出去,砸倒了两三张桌椅。
陈衍感觉全身都快散了架,尤其是额头,好像又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沾在额头上,让他浑身没有力气,更别说施展降头术了。
他张手去摸,原来额头上贴着一张符,手碰到了上面的朱砂直接被烫得冒了烟。
宋大师张手一挥,符回到了他的袖口。
“大师,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时间忘记了鬼街的规矩,放心,那几头猪我一定按三倍价格赔。”
陈衍此时才认识到两人的差距有多大,要不是宋大师留手,估计他连死都不知道是谁杀的。
可惜他帅不过两秒,就被打回原型。以后无论如何都得低调行事,陈衍摸摸红肿的脸颊,在心中暗自发誓。
“明日凌晨来河边找我。”宋大师挥一挥衣袖,头也不回走人。
别说,今天他这件大褂真帅。
陈衍赶紧送出门去,却发现街上很多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自己在练飞头降,还被人给毒打了一顿。
再回头看看从楼上到楼下这一片狼藉,楼梯上的栏杆七零八落,木制的楼梯还断了好几阶,门碎成了四块默默躺在角落中。
上次台风天刚翻新的屋子啊!
陈衍头都大了,突然身体各处疼得要死。他痛得蹲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刚才伤口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疼痛才刚刚传到大脑,再加上第一次施法带来的虚脱感,陈衍这身体直接有点抗不太住。
这大师下手可真狠啊。
不行了,陈衍感觉身体到了极限,眼前一黑,人就晕过去了。
倒在自家门前确实有点丢人,但更丢人的是没人过来帮忙扶一下。
就这么昏昏沉沉在门口躺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有人拉陈衍入门。隐隐约约有人抱着自己的上了楼,温暖的胸膛像母亲的怀抱。
他睁眼一看,这满脸的胡茬还能是谁?
该死,你这基佬怎么出现在我家里,衣服,衣服,还好都还在。
陈衍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在家里,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
“你怎么来了?”陈衍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你家出了这么大事,我能不来吗?”大胡子在他床下打了地铺,简简单单一张竹席就能睡一个晚上。
“你怎么得罪宋大师了?”大胡子一如既往的八卦。
陈衍下意识地挠挠头,不大好意思把大胡子家的猪的事说出来。
“你太虚了,被打了一顿身体更需要补一补了。”大胡子没忘记给他带东西,指着楼道口挂着两条干瘪发皱的猪皮说道:“这不给你带来了两条猪肉干吗?”
神他妈猪肉干,这分明是老子早上吸干的两只猪。
“哎,老是拿你东西多不好意思,来来,一点小意思。”陈衍拿了钱,塞到了大胡子手上。
“这也太多了,这都超出三倍价钱了。你几日为何这般大变,莫不是打坏了脑子。”大胡子拿了钱有些惶恐不安,坐在凉席上不知所措。
“害,以前不是不懂事嘛,得罪了人,现在总要收敛些。行吧,那你先回去吧。”陈衍拉着大胡子往外赶。
“今晚我睡地铺,万一你又晕倒了身边也有人照应。再说了,三更半夜,你让我回去,这天多黑啊。”大胡子死活不肯走。
“都三更了?不行,我得出去一趟。”
陈衍突然想起与宋大师的约定,这都快到时间了,怎么能让大师等他呢?
大胡子也不在乎他去哪里,回头就躺下睡觉了,他爱去哪去哪。
陈衍在坛子内接了一碗血食,凝固的血混合着器官,三两下就嚼到了肚子里。突然发现身体的虚脱感好多了,陈衍这才知道,发功后是需要血食进补的。
将坛子塞回原地,陈衍就出了门。
在路上,陈衍还不忘用水袋里的水漱漱口,给嘴巴去味,生怕有一点腥味冲撞了大师。那顿打给他造成的阴影太深了。
虽然已经很早了,但陈衍还是远远就看见大师的背影。大褂随风飘舞,外带这睥睨众生的眼神,真是帅爆,就是这天气穿大褂不热吗?
“大师,对不起,我来晚了。”陈衍边跑边喘气。
“很好,虽勉强算脱离凡人之列,但在这么短时间内认清楚自己的定位,也算难得。”大师开启了说教模式。
“这都是大师的提点。”
陈衍心想你这么牛逼,都得窝在这儿给人家撑船,我还能不认清自己?
“听说你想要一卦?”
大师居然是为这件事情,陈衍原本都忘记了。
“大师一卦千金,前日所求不得乃我命,不敢强求。”陈衍自然是要把面子给对方留足,给也要对方给的舒服。
“嗯,不错,你知道就好。”大师欣慰地点点头。
陈衍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你怎么不按套路走,不是应该推诿一下就给我算算吗?
“不过……”
陈衍心中一喜,来了来了,事情有戏。
“你可以自己算。”大师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塞到了陈衍的手中。
我就想求个卦,怎么就变成了学算命了。
“不知好歹,多少人想学,都苦于无门。得了天大的好处,却不知福分,真是有眼无珠。”大师呵斥道,明显对陈衍的态度非常不满意。
莫非……
“拜见师父。”陈衍十分上道,一下子就入了戏,多一个师父就多一条路,以后鬼街他也是能横着走的人了。
“起来!”
大师没等陈衍跪下就将他托了起来,他冷着脸说道:“别动不动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即便身处蛮荒化外之地,又怎么能失去操守。”
“先生传我术法,便是恩师。天地亲君师,跪之有何不可。”陈衍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你要收我为徒吗?
“非也,我授你术法,你帮我做一件事,公平交易。”
大师上了渡船,回头说道:“回去看看,不懂的再来寻我,切莫偷懒,否则你会后悔的。”
陈衍咬着牙,他还是太信任摆渡人了,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不知道大师让他去做的事情是什么,但可以猜到的是,这件事情肯定很棘手,不然大师完全可以自己出手。
现在拒绝肯定是来不及了,谁知道,这个人翻脸后会是什么样子,再说了,陈衍还欠对方一条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