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满天繁星，地上一条星河蜿蜒，清河镇东西两处码头，一个安闲静谧，一个吵嚷喧哗。
齐明沿着河岸，气喘吁吁地奔跑，如此横跨小镇两头，足足花了一个时辰。
西码头晚上热闹，白天安静，与东码头截然相反。此时，停靠在东码头的商船，不超过一手之数。
“秦家商船。”
齐明心里念叨，喘着粗气，抬头望去，几艘商船的的船头，都竖立着旗帜，脚步不停，一路向前，终于在码头最西边，找到了“秦”字旗。
这艘商船造型奇特，水滴外形，线条流畅，前半部分尖窄，后半部分的甲板上，高高堆叠许多木箱。
齐明打量之际，有几人忽然走到船头，他们似乎正在交谈商议。
眼尖的他，借助船上火把光线，瞧见有两人苦力打扮，布巾包头，无袖短衫，立马着急地喊道：“秦东家，苍管事让我过来！说你今晚要人守船，我在码头干了十年，经验丰富，可否放板下来，上去一叙。”
“是齐明！”两个苦力听到码头有人呼唤，略感耳熟，朝下一看，是老熟人。
商船秦东家听见声音，不去看码头之人，反倒观察起两个苦力的表情，发现他们露出恍然之色，显然是认识来人，这才微微放心。
他提出意见，说道：“还请两位帮助放板，让他上来。”
“秦东家，这可不行，我们不是商量好了，今夜由我兄弟二人，负责守船。请他上来，是何意思？”
听到哥哥严词拒绝，弟弟也帮腔道：“我哥说的没错，秦东家想要反悔不成？那定金我们可就不还了。”
秦东家眉头一挑，没有多说什么。
哥哥脸色一变，弟弟这样说话，威胁财主，乃做事大忌，他急忙甩手，啪地给了弟弟一巴掌，也不管弟弟委屈不解，直接推着他，骂道：“不会说话就闭嘴！快，去放板子让齐明上来！”
说完，哥哥连忙拱手，向秦东家道歉。
“还请东家海涵，弟弟不懂事。”
“无碍。”秦东家做生意久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不在意这点小事，“你也去帮忙放板。”
“是。”哥哥心情忐忑地和弟弟放板，他不希望丢掉今晚这份美差，秦东家许诺的价钱，抵得上兄弟二人干活三天。
齐明在码头，瞧见船上几个人的动作，断断续续听到争吵声，不知发生了何事，看到一块脚掌宽的板子，从船上放下，戳到码头上，他高喊一句：“稳了！”
船上兄弟二人收到提醒，停下动作，让开登船位置。
齐明也不助跑，原地冲刺，噔噔噔沿着倾斜的木板，兔起鹘落，平稳地跑到船上。
“好身手！”
秦东家见齐明利落地登船，摸着大肚子，发自内心地夸赞，如果是他本人，非得要七八块木板合并，有人扶着两头，才敢上下船。
“秦东家！方面大耳，心宽体胖，一看就是粉墙朱户，这次行船紧急，想必是桩大买卖，预祝东家一切顺利，财源滚滚，初次见面，小子齐明有礼了。”
齐明拱手称赞，见面夸人，熟练之极，这可是他求着学堂夫子，学来的套话，甭管是哪个东家，第一次见面，这样说，绝对没错。
秦东家听的一愣，没想到一个苦力小子，还能说出这文绉绉的话。
不禁上下打量起眼前之人，只见他体格健硕，一身打扮与那兄弟俩相差不多，唯独一双黝黑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微弱蓝光。
“蓝光？”
秦东家使劲眨了下眼，再看，发现齐明的眼睛明亮清澈，并无异常。
“眼花了？”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他对齐明来了兴趣，询问他这些话是跟谁学的，齐明知无不言，一边讲述，一边显摆本事。
那两兄弟在一旁收起船板，回顾秦东家和齐明，发现他们相谈甚欢，心里都有些不爽利。
弟弟在旁，悄声说道：“哥，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你快想想办法。”
“别吵，我正在想。”哥哥冥思苦想之际，几截树枝随流而下，咚咚咚地撞到船身，这一响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兄弟俩在船上找到两根长杆，走到船边，两人相距四五米，长杆入水，挑了一会，弟弟感到有些阻力，像有人在水里，抓着长杆的另一头。
“哥，你过来帮我一下。”
哥哥在另一边撇开水中之物，发现是树枝。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他见秦东家和齐明没有注意这边，走了几步，到弟弟旁边，低声说道：“要是一会秦东家反悔，选择雇佣齐明，你夜里就下水，把船凿几道口子，过一个时辰，等船下沉几分，我再出面，喊秦东家过来，让他亲眼看到，齐明守船不力。”
弟弟手中长杆的阻力，忽然消失。他探头朝水中看去，什么也没发现。
“哥，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事情败露的话，我们在码头就混不下去了。”弟弟很担心，怕丢了饭碗，同时告知哥哥异常，“水里好像有东西！”
哥哥皱眉，临时想的主意，哪能周全，他叹气道：“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
说完，用手中的长杆，在水里搅了搅，断定道：“就是一些树枝。”
“走吧，收杆上来，去问问秦东家到底想雇佣谁。”
弟弟欲言又止，又一次探头，朝水中看了一会，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算了，不关我的事。”
兄弟两人离开后，缓慢流动的水面，一个头颅慢慢上升，头发披散，面部泡得发白，眼眶里空空洞洞。
没一会，又沉入水中。
“哈哈哈，齐明小兄弟果然与众不同，这么说，你是修仙不成，重拾老本行了？”
秦东家走南闯北，最喜欢听些奇闻异事，他对齐明的经历很感兴趣，两人不一会就称兄道弟。
“可不是么，秦老哥，若是我有你的身家就好了，肯定修仙有望。”
齐明叹息。
“哎！齐明小兄弟出身微寒，能有如此远大的志向，真是让秦某汗颜，自愧不如，你还年轻，机会有的是，今天晚上，守船的活计，就交给你了。”
“算老哥我，助你一臂之力。”
秦东家心情愉悦，爽快地允诺齐明。
两兄弟刚好走过来，听到秦东家的话，相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不忿。
哥哥不想放弃，学着齐明的样子作揖，拱手拜问：“东家，我们兄弟二人，又当如何？”
秦东家拍了拍肚子，笑眯眯道：“你们不是答应替我守船吗？不想干了？”
两兄弟一愣，弟弟疑惑，伸手指着齐明，问道：“那他呢？”
齐明转过身，在甲板上跺了跺脚，替秦东家解释道：“看看秦老哥这艘船！”
“这么好的船，这么大的生意，多雇一个人，又能花多少钱？”
“哈哈哈！”秦东家仰天大笑，“知我者齐老弟也。”
但他很快沉下脸来，严肃地说道：“今夜，一定要护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