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人(1 / 1)

蔷薇院内满是各种名贵的花卉,花团锦簇,欣欣向荣。随着东风拂过,花枝摇曳,春意盎然。

贺临霄自院外走来,众人的目光俱被其吸引。少年风姿隽爽,目若朗星,嘴角扬着笑,一步一步朝着亭中走来。

待至亭中,贺临霄向几位娘娘和公主行礼。

见他风流倜傥,英姿勃勃,赵棽棽娇羞的低眸将脸埋在团扇下。

几个后妃对贺临霄的态度迥然不同。

于褚贵妃对他不冷不热,只因赵训延多次想拉拢贺临霄,但贺临霄都不为所动。褚贵妃也懒得再去搭理他,不自讨没趣儿。

谭淑妃刘德妃知道贺临霄没有占赵训延一党,对他颇有拉拢的意味。毕竟贺临霄是辅国侯独子,身上有一半皇家血脉,日后必然会继任辅国侯之位。

夺嫡之时,贺临霄占谁一派,哪一派就多分胜算。

而薛贤妃徐宸妃虽育有皇子,但都不怎么在意夺嫡之事,只希望子女平安顺遂过完一生。

后妃们对贺临霄的态度耐人寻味,但年轻的公主们可不一样。

她们都晓得贺临霄是大盛年轻一辈最出类拔萃的公子,不仅才高八斗,武艺还独步天下,最重要的是,他生了一张世间所有女子的爱慕的面孔。

真是“公子世无双。”

后妃们言笑晏晏,这群人中只有贺临霄一个男子,故他刻意离众人相隔稍远。见他离得远,赵棽棽便从远处红着脸凑到贺临霄身边嘘寒问暖。

贺临霄素来不近女色,如今已属意冷清露,对其他女子自然避退三分。

见贺临霄一直与她保持距离,赵棽棽心底骚动,起了逗弄的心思。

“棽棽听闻临霄哥哥的剑术天下独绝,不知棽棽可有幸看临霄哥哥舞剑?”赵棽棽嗲声嗲气道。

还未等贺临霄点头,一旁的赵杳杳不乐意了,义愤填膺道:“五皇姐,贺世子可是辅国侯世子,不是你茂德宫的宫人。你这般使唤贺世子,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赵棽棽薄怒,但碍于贺临霄在此,强压下火气,娇娇弱弱道:“杳杳妹妹,我并无此意,只是单纯的想看临霄哥哥舞剑罢了,你为何要这般说我?”

“有无此意,你自个儿心里清楚!”赵杳杳看着她矫揉造作,只觉得恶心。

赵棽棽眼里的怒火呼之欲出,回头怒瞪了她一眼。“临霄哥哥,你别在意。杳杳她只是性子急了些,并无恶意。”在面对贺临霄时又恢复了委委屈屈的模样。

“回五公主,下官今日实在没有舞剑的兴致,下官向五公主赔罪。”贺临霄已经看出赵棽棽的心思,不愿与之过多纠缠,继而道,“下官还有要事,请公主谅解,下官先行告退!”

言毕向诸位娘娘行礼告退,转身就走,连一个眼风都没分给赵棽棽。

后妃们和她们离得远,不甚清楚这头发生了何事,只以为是她们两姊妹又闹矛盾了,便没来理会。

赵棽棽怒不可遏,她自认虽算不上国色天香,但也算得上明眸皓齿,月貌花容。

原想借此机会与贺临霄打好关系,却被赵杳杳打断。

“赵杳杳,你就是嫉妒我与临霄哥哥关系亲密,才在他面前诋毁我!”赵棽棽柳眉倒竖。

赵杳杳冷哼一声,嗤笑道:“我诋毁你?!”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堂堂一国公主,对一个臣子嘘寒问暖,这像话吗?”

赵棽棽正在气头上:“别说得你有多知书达理,真是可笑至极!”言毕拂袖而去。

刘德妃见她满面怒容朝着头走来,连忙安慰道:“棽棽,你又和杳杳吵起来了?”

“是她先与我吵的。”赵棽棽倨傲的仰头。

刘德妃与谭淑妃俱是摇头叹息。满宫皆知赵棽棽赵杳杳两人从小就极为不和,一个往东,一个就偏要往西,随时随地都能掐起来。

但她们有时也会亲如姐妹。那时,必然是她们看某人不顺眼,想对付某人。否则,太阳可真就从西边出来了。

宫妃们与懿华公主在蔷薇院内品茶谈天,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

另一处,贺临霄的昆山院。

正房门前挂着“昆山片玉”的牌匾。贺临霄的院子不同于懿华公主的蔷薇院,没有那么多花花草草,只种了几颗槐树。

看起来十分素净。

贺临霄前脚刚走进昆山院,槐树上便落下一个身影。

那男子约莫四十来岁,身材魁梧,一袭袀玄色长袍,冷冽肃沉。手中握着一柄剑,腰带上却坠着与他周身气质格格不入的香囊。

“师傅。”贺临霄对他十分恭敬,脸上没了素日里放荡不羁的样子。

来人轻微地点了点头,拔剑出鞘,直逼他身前,贺临霄堪堪得以躲过,就听于不悟道:“几年未见,试试你的武功可有退减。”

一旁的陌尘瞬间抛出一柄剑,贺临霄偏头躲开于不悟的平刺,便转了一圈手腕握紧剑柄。自右手边挥去,与于不悟剑抵在一处,二人削剑,都在一个重心发力。

贺临霄转剑,于不悟持剑的手一松,二人受剑气影响纷纷往后退。贺临霄半跪着将剑抵在地上,稳住重心,于不悟双脚同肩宽,一手持剑,看起来没受丝毫影响,平静地站在远处看着他。

贺临霄抬眸,他的剑术于大盛同龄人比起算得上出神入化,而在于不悟面前始终处于劣势,这无疑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于是他提着剑向于不悟冲去,脚尖轻踮,飞身向上跃,一剑往下劈,是招极为标准的劈剑。

于不悟见此非但不躲,还飞身向前,顶腰平身自贺临霄身下拂去,于不悟的剑横在贺临霄颈前。而贺临霄的剑恰好点在于不悟的喉间,一瞬间,空气似乎静止了。

陌尘屏息敛气,觉得他们二人比武实在精彩。若非气氛紧张,他都想拍手叫好。

待于不悟拂过贺临霄身下,直起身子飞身跃到贺临霄面前使出撩剑,贺临霄一跳转身躲过,在空中回旋踢,精确地踢到于不悟的剑身上。于不悟一时底盘不稳,仰身向后倒去。

于不悟一个空中回旋,玄衣翻飞,轻轻落地,如一片落叶随风缓缓飘落在地,飘逸出尘。

他动作一气呵成,举剑对着面前的贺临霄,而此时贺临霄亦举着剑对着他。

双方僵持不下。

平局。

于不悟突然笑了,这么多年来,陌尘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不止陌尘,连贺临霄都愣住了。于不悟一直绷着一张脸,教他武功时从无废话,不论练得是好是坏,都始终没有丝毫情绪。

若说冷清露是冷漠疏离,那么于不悟就像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人。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于不悟眉间舒展,“你出师了。”

贺临霄不可置信的问道:“当真?可师傅不是说我还有进步的空间吗?”

“有是有,但在空冉剑术上的造诣,你确实达到了出师有名。”这还是于不悟第一次开口夸他。

贺临霄尚还没反应过来,于不悟便提着剑往屋内走。

贺临霄忙追去。于不悟这些天一直住在昆山院的厢房内,与贺临霄离得近。少年意气风发,直奔这头。

于不悟进了屋,知道贺临霄一直在跟着他,便给他留了个门。

果然,贺临霄三两步就到了门外,但碍于礼节,没有直接破门而入,而是倚在门口开口:“师傅,您今日夸我,该不是我爹的意思吧?”

于不悟收起剑,转身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你觉得呢?”

“那我自然希望是出于您的本意。”贺临霄扬唇道。

于不悟自顾自整理剑饰,没再搭理他。

见他不说话,贺临霄便走到他身边,寻了个凳子坐下,问道:“师傅,这些年您都去哪里了?”

“您一直杳无音讯,我便是想联系您,也寻不到法子。”

确实,于不悟每每出门一去就是几年,除非他主动联系,否则没人知道他在哪。

“与你无关。”于不悟依旧冷漠。

贺临霄识相的闭嘴,静静地看他整理东西。

“你的江白钝了,早些派人去铁工那儿去磨剑。”于不悟一边收拾,一边道。

贺临霄急忙应下。

江白,是辅国侯派大盛最好的铁匠给他磨的剑。是自他开始练武时辅国侯赠予他的。

“海明先见日,江白迥闻风。”

这柄剑他从小拿到大,亦从小练到大,对他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他一直珍之重之。

于不悟仔细检查了腰上的香囊。那香囊看起来很旧了,布料早已褪色,原先的纹样依稀可见,但他依旧时时刻刻带在腰上。

他见香囊有些破了,便取出针线,坐在凳上开始缝补起来。

他本是习武之人,手指关节粗大,指间满是老茧,穿针引线却比寻常女子做得都好。

贺临霄不禁有些诧异。

于不悟一针一线绣着香囊,极为专注。“不过是一个香囊罢了,师傅为何佩戴这么多年都不换?”贺临霄问出了多年的疑问。

贺临霄幼时于不悟就带着这香囊,只不过当时香囊还很新。他还清楚的记得那香囊是松绿色的,上头绣着云纹和一个丑巴巴的怪物,还带着好闻的檀香味。

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小时候淘气,趁于不悟中午小憩偷拿了那个香囊玩了一个下午。他研究了整整一下午都没研究出那个丑丑的小人是谁。

后来被于不悟发现,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他还是第一次见于不悟那么生气。

他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只觉得好玩,被打了才知道错了。

他淌着泪委屈巴巴地去找懿华公主与辅国侯诉苦,却被数落了一通。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曾经的自己真是太蠢了。

可如今香囊早已褪色,香味也已然不再,留着它和一块破布没什么区别,他是在想不通于不悟这些年一直留着它的原因。

于不悟闻言神色恍惚,有些怅然,道:“待你日后动了情,就会明白。”

贺临霄一滞。

“听陌尘说,你如今心悦于太师府嫡女。”于不悟缝补完香囊,收起针线,开口询问。

贺临霄涨红了脸,急忙否认:“没,没有。”

于不悟见她如此,便也心知肚明。于是,他像过来人一般劝解他,道:“若是你是真心心悦于她,就大胆些,别扭扭捏捏的。若是不爱,就早些放手,免得伤情伤感。”

“您何苦与我说这些。”贺临霄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世间最伤情的,便有缘无份。”于不悟一字一句道,“而无缘无份,更为伤人。”

“有缘无份,至少一时有缘,可相伴一时。而无缘之人,便是再怎么强求,也拗不过造化弄人。”

贺临霄有些茫然,不明白于不悟的话外之音。

见他不解,于不悟也没过多解释,只一笑而过:“你还年轻,自不会懂这些,但师傅得给你一句忠告。”

“想要的,就要去争取,不论是仕途还是心上人。默默祝福,伤情的只有你一人。”

贺临霄郑重的点了点头:“临霄记住了。”言毕向于不悟告退,转身出门。

于不悟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的思绪翻滚如潮。

他而今正少年,风华正茂,意气飞扬。正如年少的他一般,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仗着一身武艺,行走江湖,自由恣意。

他原以为一生都会过这样的日子,纵酒放歌,无牵无挂,无忧无虑。除了不守礼节,偶尔纨绔些被师傅教训外,日日皆欢喜。

只有一次,也是从那次开始,让他最为牵肠挂肚的事情发生了。

他本是江南断谯门掌门人的得意门生,也是断谯门大弟子。一次下山游历,遇到了令他终身难忘之人。

少女一身葱倩色对交穿短衫,甘黄色百迭群,梳着盘龙福髻,发上带着绢花,杏脸桃腮,灵动娇俏。

后来得知,她是受月峰的小师妹。断谯门与受月峰一直是江湖门派中名誉与武艺最高的门派,两派一直关系甚密,十分交好。

且他与她此番游历,皆为了同一个目的,绞杀秋鸿派余孽。便顺理成章的混在一块儿,上至读书练武,下至衣食住行,于不悟很快就对这个娇蛮聪敏的姑娘起了好感。

然好景不长,那位姑娘家世显赫,是官家独女,因自幼向往江湖,瞒着家里人逃来受月峰,最后终是被抓了回去。

她宁死不嫁,家里人也无可奈何。后来,他与她有情之事被她的父亲知晓,她父亲与她促膝长谈,觉得他们身份有别,劝他放弃这段孽缘。

他当时正值青春年华,事事都要争口气。于是,他退出断谯门,凭借一身本领入仕为官,一直做到了左金吾卫。

他是大盛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左金吾卫,人人羡艳,皇帝大臣们都想给他赐婚,但他都拒绝了。

原以为这样就能娶到心悦之人,却不料她父亲还是对他心存不满,不愿接纳他这个女婿。临死之际,留有遗愿,逼她嫁给自己的门生。

她嫁人,他辞官。

他也想过争取,她父亲的遗愿,她可不遵,亦敢不遵,可礼教与世人的嘴不会放过她。

最后,他劝她嫁了。

情分,就这么断了。

自此,他再没有爱过人。年少的赤忱与爱恋,随着岁月流逝埋在心底,渐渐糜烂腐朽……

他是伤情人,不愿别人走他的老路。

爱被生生剥离的感觉,

很痛,

如世间再无色彩,再无音律。

可再痛,又能怎样呢?

这香囊是她亲手做的,他一直保留至今。他也不知道是保留这份情,还是自己后半生的后悔。

最新小说: 民间诡闻实录 深情已迟暮 毕业后不做牛马,去当赏金猎人 末法时代:开局在港岛血祭炼尸! 开局一颗种子,还好我有概率眼镜 娇养 妖探 九叔:我成了千鹤道长,威震道门 拥有双天赋的我成为最强玩家 爱在温柔里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