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前,坐着一位老大夫,老大夫的身后,静静地站着他们三个。
“伤得挺重。”老大夫经过一番诊断,下此结论。
“能治得好吧?”乐书棋小声问。
“你是指他的外伤,还是他的内伤?”老大夫悠悠地说。
凌川不解地问:“内伤是指?”
老大夫指了指自己的头,三人便明白了。
“皮肉伤能愈合,断骨也可接,只有这脑子,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老大夫叹了口气,“这小伙子还这么年轻,恢复不了就太可惜了。”
“所以他是变傻的?”百里舒问,“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大夫把少年的头转向一侧,给他们看他脑后的伤口:“是外力重击所致。你们说他经历了爆炸,那应该是有东西撞到了他的头。”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老大夫开了药方,叮嘱了几句,就起身告辞,只剩下三个年轻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亏我的茗烟壶还有点用,”百里舒收起宝贝灵器,“我的文章还没写完,我先走了。”百里舒率先一步,逃出了竹间小苑。
“怎么办,师哥,”乐书棋撅了撅嘴巴,“傻子你有办法吗?”
凌川叹了口气,坐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没有。”
“他不恢复,就不知道灵谷发生了什么事,也就没法知道奇行大哥的行踪。”乐书棋跟着凌川在桌边坐下来,“这人很关键哎。”
“倒也不是没法子,”凌川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在心中打着小算盘,“就是不知道这个人,值不值得这个价。”
乐书棋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你莫非想,你想....”
凌川肯定了她的猜想,点头:“就是那个人,一次问诊费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头。
乐书棋也扭头打量起这个少年,压低声音与凌川煞有其事地讨论:“师哥,我看他长得还不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身材也还行,不然把他卖了,应该能赚得回来。”
凌川眯起眼睛,摸摸下巴:“没准还有剩。”
“那我们还能分小舒子一点,当这人的借住费。”
“那卖到哪儿呢?”凌川忖度。
“去守一派当个打更的不错。”乐书棋提议。
“那不行,守一派这等门宗,哪会收傻子。卖去矿山里当个劳力还说得过去。”
“听说业湖那边有个收男倌儿的,生意还不错,想必能收得了。”乐书棋继续说。
凌川忽然一个激灵,鼓起眼睛质问她:“这种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出任务的时候,在茶馆听到的。”乐书棋无辜地说。
“小孩子,不要听些乱七八糟的话。”凌川已然把卖人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专心致志教育师妹,“也不要接触乱七八糟的人,会把你带坏的,听到没有?”
乐书棋圆溜溜的眼睛闪了闪,颇有些不服气:“师哥,我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日,而且又天天跑来跑去的,也不能什么都不懂吧。”
“该懂的懂,不该懂的就不要懂了。”
乐书棋抱着茶杯,嘟嘟囔囔地侧过脸去:“那上次我还看见你和小舒子进了百香楼,俩时辰都没出来。”
凌川的茶水“噗”一声从嘴里喷出来,咳得面红耳赤,几乎要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候床上的少年忽地坐了起来,用一双毫无污染的明亮眼睛盯着这边的两人,不顾流血的伤口,从床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扑向乐书棋。
凌川眼疾手快挡在了师妹前边,那少年就拦腰把凌川抱了起来,一边打转一边重复:“红衣,红衣。”
这傻子力气出奇的大,提着凌川像拎着一个小鸡仔,把凌川甩得头晕目眩。凌川挣扎了几下,少年就不满地把他往肩头上一扛,撞破门冲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乐书棋在原地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两人的影子在门外一闪,朝远处奔去。
“师哥!”乐书棋大叫着跟出门去。
少年的脚力惊人,把灵力傍身的乐书棋远远甩在身后。乐书棋胆战心惊地加快步伐,突然看到他身形骤变,灵巧地在树丛间闪了几闪,朝着海边飞去。
“这傻子,是个高手。”乐书棋在心中惊讶地感叹,别说扛着一个人,就算是自己飞,能到这个身法的也不多见。
连一个这么年轻的人都这么厉害,莫非灵谷里的,真的都是隐世的高人?
那少年在海边的礁石处停下脚步,拎起肩上被颠得七荤八素的人,毫不迟疑地双手将他托举,重重地投向了海里。
他呆滞的面容这一瞬间露出了大仇得报的笑容。
“红衣!红衣!”他在岸边跳着脚拍手叫好。
凌川晕得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突然就被丢了出去。冰冷的海水从眼耳口鼻纷纷灌入,呛得他几乎看见了漫天的星星。
乐书棋遥遥赶来,看到这一幕心跳都停了几拍。
“你这个傻子,为什么害我师哥?!”
乐书棋扑向海中挣扎的人,可忽然颈后一轻,那少年竟然拎着她的领子把她从水里拖了回来。
“红衣...”少年紧紧盯着她的衣服,才意识到穿红衣的不是海里的那个,而是眼前这个少女。
可乐书棋穿的也并不是红衣,而是粉衣。这傻子,傻得连颜色都分不清楚。
乐书棋看到他眼中有杀意闪过,整个人都警觉了起来。她暗中勾动手指,催动灵力,悄悄地挪动流水温玉簪。
就算是灵谷的高人,这么年轻,自己应该也有战一战的能力的吧?
玉簪悄无声息地飞出去,在后方绕了一个弧形,分出无数根细针,朝着少年的后心扎了过去。
少年一只手拎着她,腾出一只手来向后随意一捏。
仿佛流水入海绵,少年的指尖灵力萦绕,硬生生地把细针的攻势化解了下来。等力量退去,他的手中已牢牢攥着玉簪的原形,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啪嗒。”少年把这个上等的灵器随手丢在了海滩上。
乐书棋这才真实地感受到了力量的差距,再也按耐不住恐惧,努力挣扎起来:“你这个恶徒!到底要对我们做什么?”
少年把她转过身来面对面,面对着这张梨花带雨的漂亮面容,忽然就有了一些迟疑。
说时迟那时快,乐书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少年也不知是被打懵了还是打醒了,先前那股杀意荡然无存,只留下一丝茫然。
“不是,不是...”少年念叨着站起身,举目四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劲头卸了,伤口的痛楚又翻天覆地地袭上来,少年走了两步,身体像是风中的树叶般摇晃,眼前一黑,就一头栽倒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