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具躯壳残留的记忆中得到的信息并不多,十五岁时被带到合道疯人院,期间一直待在疯人院,如今十八岁,也几乎没踏出过疯人院。
只记得这个疯人院处于半山腰,后院里有一座寺庙,山脚下有一处名为琅村的村子。
其余的事情都是幻象。
最重要的是这些幻象模糊不清,在脑海里拼凑不出一张完整的图画。
当时非想要尽力地去尝试拼凑时,脑袋里的神经便传来一阵抽痛,让他不得不停下这种疯狂的举动。
目光扫视下,时非看向了卫生间,随即低下头,看着自己满身血污,他身子一阵发痒。
同时,嘴里一阵干渴,他不由地吞下口水,舔了舔嘴唇,“先清洗一下身子,这个样子太难受了。”
时非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淌过脚下的鲜血,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找不到灯的开关,时非只好借着昏暗的光线往前凑了凑。
望着洗漱台的水龙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却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猛地冲到洗漱台前,埋低头,用嘴堵住水龙头,微微拧开水龙头开关,旋即一股巨大的水流灌入他的口中。
咕噜,咕噜,咕噜......
卫生间里回响着吞咽的声音。
许久,时非满足地伸出手抹着嘴巴,一边抬起头来。
下一秒,镜子里,模糊的身影映入时非的眼帘。
黑色带红的头发,凌乱不堪,灰白色的眼瞳下隐隐藏着一抹褐色,清秀的脸庞与嘴唇失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红润,变得苍白。
光线不足,本就看不清东西的时非又往镜子前一凑,整张脸几乎贴在了镜子上。
忽地,余光一瞥,镜子里倒映出脖子上红色的印记,时非不由一怔。
那鲜红的印记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掐住之后留下的痕迹,又像是刀口愈合后残留的伤疤。
脑海里闪过房间里的情况,时非忍不住猛地一退。
噔噔噔!
时非撞在卫生间的墙上,不禁伸出手摸在自己脖子的伤疤上,细细摩挲着,旋即他又低下头,拉开领口往下一看,密密麻麻的伤疤布满了胸口。
这......
时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耳边仿佛响起了拉锯的声音,滋滋作响......
一股寒意从脚心直冲天灵盖,慌乱之下,时非再次检查起自己的身体,除了血迹,真的没有伤口。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难道我真的被人开膛剖腹了?”
“是因为灵魂穿越之后,伤口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愈合了?”
一种怪异的想法在时非的脑海里翻涌,因为他委实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
半晌之后,时非嘴角勾勒出几分苦笑,这想法也太离谱了,要是真的说出去,估计没有一个人会信。
有谁会被开膛剖腹之后还能活过来?
望着旁边的花洒,时非已然没了兴致,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现在他更想逃离这里......
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时非退出了卫生间,再次淌着一地的鲜血,蹑手蹑脚地往门口走去。
“哒哒哒!”
突然,房子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渐近。
时非心头一颤,脚下一停,杵在门口,伸出的手缩了回来,灰白色的眼睛带着无措的目光透过铁门的缝隙往外探去。
他一动也不敢动,内心的煎熬到了极致。
是怪物吗?
还是凶手?
随着脚步的渐渐逼近,时非恍然惊醒,如果真的是凶手,怎么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呢?
他一咬牙,猛地拉开铁门,借着拉在铁门上的手用力一甩,想要把自己的身子右边甩去,以此以更快的速度逃离。
“嘭!”
时非的身子刚冲出门口,撞在了一堵厚实的肉墙上面,随即被这堵肉墙弹了回来,撞在门框上。
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钻入脑海之中,时非甩了甩脑袋,这种难受的感觉好不容易甩出脑海,待他定睛一看,一股彻骨的寒意顿时涌上心头。
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约莫着有两米三的高度,其形状如羊面人身,雄壮的身躯如虎似象,同样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精神病服。
它伸着脖子凑在时非的面前,咧着大嘴憨憨地笑着,露出长长的巨齿,手中举着一碗汤药,一双如灯笼般的红瞳直勾勾地盯着时非。
这副怪模样吓得时非差点跳起来,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可眼前突然一花,这怪物模样的玩意变成了一个浑身长着黑毛的壮汉。
“无明,你醒了。”
声音雄厚如钟,炸得时非的耳朵嗡嗡作响。
望着眼前的壮汉,时非的脑海里想起了这个壮汉的代称——无厌。
贪得无厌的无厌。
无厌,是这个壮汉在疯人院的代称,代表着“贪”。
无明,是时非在疯人院里的代称,代表着“痴”。
这是时非在合道疯人院里的病友,因为幻觉的缘故,那雄壮的身躯常常会被时非看成饕餮的模样。
没有人知道无厌的本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别看他身壮如虎,但年龄与时非相差不大,满打满算也才十九岁。
只因他一天能吃下三大桶饭,才被唤作无厌。
“无厌,你吓死我了。”时非捂着胸口,心脏怦怦地跳动着,脸颊上挂着一缕冷汗。
无厌伸出手,沉重的掌心按在时非的肩膀上,淡淡的寒气从掌心中传来,丝丝凉凉扣心弦。
这一瞬间,时非感觉像是有一座冰山压自己的肩上,身体不由地一抖。
随即无厌抬起手,擦去时非脸上的血迹,这一次的触觉,却温润如玉,他憨憨一笑,“无明,你这怎么一身血迹啊?”
无厌盯着时非的脸庞,脸上勾勒出一丝疑惑,今日不是合道人说要带着无明去治疗癔症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随即他抽动鼻翼,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目光往门内望去,“今日有杀猪吗?”
这种奇怪的触觉让时非眉头微蹙。
听到无厌的问话,时非更是默然。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他更希望是真的在杀猪。
他没有回答,而是心中一凛,开口询问道:“无厌,你怎么来了?”
“呵呵,合道人院长说,你该喝药了。”无厌伸出右手,把手中的汤药一伸,抵在时非的人中上。
一股浓烈的臭味顿时钻入时非的鼻腔,看着那碗里散发着腾腾热气,甚至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的样子,一种恶心感霎时萦绕在时非的心间。
时非一闭气,旋即扭头干呕起来,“这是什么药啊?”
无厌傻傻地笑着,“哦,合道人院长说,这是给你治疗癔症和暝症的药。”
癔症,时非倒是知道,就是精神病。
可这暝症又是什么病?
忽地,脑海里响起了“白内障”三个字。
时非摆了摆手,驱散空气中的恶心味道,脸上挂着几分厌恶与嫌弃,内心十分抵触,“我不喝,我没病。”
“不喝?那你要去干嘛?”无厌双瞳一瞪,脸上挂着一丝急切的神情。
时非再次默然,总不能说自己要逃离这里吧?
虽然在印象里,这个憨憨的壮汉没有嫌疑,但时非也不愿告诉他。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显得诡异。
“天黑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