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江瑾桉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像是追逐,又像是下坠。冗长的黑暗后,像是谁在叫她的名字,声音不紧不慢沉稳而有力,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被人叫的这么好听。

“江瑾桉?你醒醒,该吃药了。”季彧行拍了拍江瑾桉。

江瑾桉终于悠悠转醒,眼前的场景不由得让她看直了眼睛。

季彧行一身家居服,带着无框金丝眼睛在小山似的药堆里找药,暖黄色的灯光衬托他的棱角柔和,左眼角的痣若隐若现。

江瑾桉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安心,她觉得自己疯了。

江瑾桉有些短路,她记得只是多喝了两杯,怎么就换了场所。

江瑾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以蓝白色调为主的欧式简约风的客厅,有些迷茫:“这是你家?”

季彧行倒没觉得什么:“是我家。”

他把退烧药和水递给了江瑾桉:“先把药吃了。”

江瑾桉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退烧贴,迟疑的接过药和水:“你在照顾我?”

季彧行笑了笑,灯光下显得他有些邪气:“是啊,怎么样?感动吧。”

江瑾桉吃下药,点了点头:“除了我们家保姆,还没有人这么照顾过我。”

季彧行脸色变了变,看向江瑾桉神色古怪。

江瑾桉咽下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开个玩笑,怎么当真了?”

江瑾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想让季彧行吃瘪,可能是胜负欲在作祟,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在各方面都想做个比较。

季彧行没和她计较,看了眼立柜式的钟表:“吃过药就睡觉吧,凌晨两点了。”

江瑾桉眨了眨眼睛,现在的她没有平日里的锋芒,整个人看起来温顺,乖巧。

“那我睡主卧,你睡客房。”江瑾桉看了看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语气促狭。

季彧行收药的手一顿,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被下了春药,江瑾桉恶劣的让他求她,季彧行少有的觉得难为情了。

江瑾桉不知道他想了什么,走下沙发把外套披在季彧行肩上:“也是开玩笑的,我还要感谢您施舍了我一间住所。”

江瑾桉流露出几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俏皮,季彧行心神一动,下意识的扯住了江瑾桉的手腕。

江瑾桉一愣。

季彧行也连带愣住。

“药箱里还有冰凉贴。”季彧行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江瑾桉却把视线落在了季彧行抓着她的手上。

季彧行强装镇定的松开手,江瑾桉靠他近了些:“你还有别的话想说?”

季彧行抬眸望她,薄唇微张:“你今天……很反常。”

也对,平日里的江瑾桉为了身体是不会随便喝酒的,也不会失态到晕倒在他人身上。

这种若有若无的气氛,勾的人心痒。

“无非是些家事。”江瑾桉无所谓的笑笑:“妹妹总是惹麻烦。”

季彧行也略有耳闻,传言江家姐妹和睦,江瑾桉对兄弟姐妹都尽了长姐之责。

闻言季彧行点点头:“别太操劳了,保重身体。”

江瑾桉无所谓的笑笑,转身上了客房。

本以为会很难入睡,但趁着夜色,闻着季彧行家里独有的味道,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江瑾桉直接睡到自然醒,她钻进浴室,洗掉身上浓烈的酒味,自然而然的出来找水喝。

水温冰凉,刺激的江瑾桉的胃抽搐着疼了起来,厨房那边似乎有人听见动静走了出来,江瑾桉握水杯的手微微颤抖。

“小姐,您没事吧?”保姆从厨房里出来,看着江瑾桉一脸担忧。

江瑾桉被她扶住:“这家里有没有胃药?”

保姆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从药箱里找出胃药:“先生吩咐过我们了,会为您准备胃药。”

江瑾桉动作微顿,慢吞吞的吃下胃药。

江瑾桉刚咽下去,身后开门声响起,江瑾桉寻声而视。

季彧行刚晨跑回来,一身运动套装,额头上渗出汗水,胸肌在胸前被汗水浸透的衣襟若隐若现,他看江瑾桉脸色苍白问到:“你胃疼了吗?”

江瑾桉点点头。

季彧行走了过来:“吃药了?”

江瑾桉依然点头。

江瑾桉像是收起刺的刺猬,抱着水杯看着季彧行:“我好多了,你每天都晨跑?”

季彧行灌了几口水:“是,上学时候养成的习惯了。”

江瑾桉看着他走进了一楼的浴室,忽然想起什么。

她打电话给李昭。

李昭似乎在换衣服,准备出门:“怎么了,江总,起这么早?”

江瑾桉道:“昨晚睡得早,我没在家,你不用过去接我了。”

李昭翻找东西的手一顿:“你还来公司吗?”

“我有点事,下午会去。”

江瑾桉来过季彧行的别墅,距离李昭家很远,她和他用了很多年的助理还是很有感情的,不能让他白跑一趟。

“噢好。”李昭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道:“晚上有个会要开,你别忘了。”

江瑾桉应了一声。

江瑾桉细细打量了这栋别墅,格局是普通的大平层,但不同的是,这个家里的所有利器都被收好了,包括桌角都设计成了圆形,嫌少有易碎物品。

季彧行很快洗完澡出来,穿了身睡衣就站在了江瑾桉身边:“吃饭去。”

江瑾桉收回目光,跟在季彧行身后。

季彧行的专属餐厅里,保姆很快端上了两份早餐,餐厅很大,江瑾桉找了个离季彧行很近的地方。

江瑾桉看着搭配近乎完美的色泽,感叹道:“你吃的早餐都这么好看?”

季彧行吃了两口,习以为常道:“我的营养师新安排的菜谱,他安排的菜谱都这样。”

江瑾桉不免多吃了两口,没一会她的早餐就见底了。

江瑾桉琢磨着,回去自己也得安排个营养师,照顾一下自己孱弱的身体。

吃饱喝足,江瑾桉身了个懒腰,想到季彧行客房里的一次性洗漱用品,道:“你家里有没有我能穿的衣服?”

季彧行显得很果断:“没有。”

江瑾桉:“……啊?”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季彧行带着江瑾桉走出餐厅:“一个男人家里,为什么要有女人的衣服?”

江瑾桉想说他处了那么多女朋友,怎么会没有衣服?

但出于礼貌她忍住了。

江瑾桉现在无比想念李昭,至少他能随时随地拿出她能穿的衣服。

季彧行看江瑾桉脸上的神色五彩斑斓,平静的眸子闪过戏谑:“看来你只能穿着浴袍上班了。”

江瑾桉正纠结要不要让李昭过来的时候,季彧行拿出了一套衣服,在江瑾桉眼前晃了晃,江瑾桉眼前一亮,刚要去拿,季彧行就高高举起,眼睛像狐狸似的:“这是我让我助理准备的,凭什么让你拿去?”

江瑾桉眯了眯眼,估摸着季彧行那个高度,自己跳起来都够不到,于是她果断转身:“我穿我那套脏的。”

见江瑾桉不吃这一套,季彧行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她的去路:“你那套我早让保姆洗了,你不穿这个,想怎么办。”

江瑾桉觉得他幼稚极了,趁他放松警惕,江瑾桉突然去抢,可季彧行比她反应快点,又举的江瑾桉够不到了。

“你求我,江瑾桉,你求我,我就给你。”季彧行风流的桃花眼里满是狡黠。

江瑾桉被他逆着毛捋,极其不爽,她虎视眈眈的看着季彧行:“不可能求你。”

季彧行微微挑眉,勾起漂亮的唇角:“是吗?”

江瑾桉逮着了机会,往季彧行手臂上一扑,堪堪扯住了衣服包装袋的一角,季彧行一愣,江瑾桉趁这个空挡加大了力气,季彧行被他扯得身体前倾,他下意识的用手臂撑墙。

江瑾桉被怼到墙角,季彧行一只胳膊横在她脸侧,季彧行的脸近在咫尺,江瑾桉眨了眨眼睛,飞快的把衣服扯到自己怀里,眼中闪过得逞的笑:“季彧行,谢谢你的衣服了。”

保持这个姿势的季彧行怔怔的看着江瑾桉抱着衣服从她手臂间钻了出去,脸不红心不跳的。

反而是季彧行红了耳尖,江瑾桉那张漂亮的脸,一颦一笑和毫不在意的态度让他觉得无措。

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被江瑾桉抢走衣服应该是什么表情,直到江瑾桉换好了衣服,疑惑的看向季彧行:“你不上班了?”

季彧行轻咳一声,自顾自的去卧室换衣服。

江瑾桉看了眼时间,显得有些急促:“我先走了,季彧行,有急事。”

季彧行“嗯”了一声。

江瑾桉打开门出去时,忽然有些风中凌乱。

这里和她记忆里的季彧行的住所完全不一样。

她记得她去送季彧行时,他的别墅在二环的住宅区,车水马龙,极其繁华,靠近市井。

但这里开门后是一个巨大的花园,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和江瑾桉高跟鞋碰撞出声,再往远看,除了花园,除了季彧行的独栋别墅,就是被精心修剪的树木。

根本看不到路过的车。

那她怎么打车?

江瑾桉拿出手机看了看叫车时间,竟然要两个小时才会过来?

江瑾桉:“……”

她在门口站着,静静地等着季彧行出门。

没一会,季彧行出来,和江瑾桉打了个照面,江瑾桉恢复了平常的神色,那点温柔荡然无存。

“我记得你家不在这。”江瑾桉声音平淡。

“难道你在京城只有一套房子?”季彧行拿了车钥匙,车库门自动打开。

江瑾桉沉默的数了数自己的房产,发现根本数不过来后,她决定不和季彧行计较。

季彧行没过问,给江瑾桉打开了车门,让她坐上去。

江瑾桉摇摇头,问:“从市区到这里要多长时间?”

“两个小时。”

江瑾桉:“……”

她坐上了季彧行的车。

“你平常都自己开车?”江瑾桉扣好安全带。

“助理送完衣服就去出差了,我让他去国外谈工作。”季彧行道。

江瑾桉垂了垂眼眸:“那麻烦我送去第一精神医院吧。”

季彧行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地开着车,这里虽然离市中心远,但离医院很近,不到四十分钟,就到了这个规模宏大的医院。

江瑾桉下车走了两步,转身道:“你先走吧,我让助理来接我。”

江瑾桉一向是这幅稳重的做派,和季彧行很相似。

江瑾桉到的很早,几乎是和程含涵同步进的医院。

程含涵很迅速的为单芸坐检查,检查时间很漫长,江瑾桉就静静地等在走廊。

一上午过去,程含涵终于拿着厚厚的一沓纸出来了,她神色凝重,江瑾桉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情况有些复杂。”程含涵用笔点了点太阳穴:“按理来讲治疗后的轻度抑郁症不会加重,但是昨天受了刺激,恢复的有些缓慢,估计要十天半个月了。”

江瑾桉呼吸一滞:“那怎么办?”

程含涵摇摇头:“应该还和见到你有关系,你最近最好就不要出现在医院了,免得出意外。”

江瑾桉握紧了拳头,沉默的点了点头。

等到下午,江瑾桉终于舍得回公司了,她想拿出手机,但摸了一圈都没找到。

她怀疑是掉在外面了,她顺着楼梯找,找到大厅外面时,江瑾桉微微瞪大了眼睛。

季彧行的车,还在外面,甚至除了靠边停了停,连地方都没挪动,透过半透明的车窗,能看见他正认真的看着笔记本电脑办公。

江瑾桉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心灵感应一般,季彧行刚好转过头,江瑾桉挑了挑眉,走近他,打开车门:“怎么还不走?”

季彧行拿出一部手机,扣上笔记本电脑:“我想着物归原主,就没走成。”

江瑾桉接过手机,坐在了副驾驶上:“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吗?”

他被江瑾桉拆了台也不恼,沉默片刻道:“我在想,到底是多大的事情能让你这种人失控。”

“我是什么人?”江瑾桉勾起嘴角:“商业机器?”

“一个极度冷静的人,理智的可怕的人。”季彧行走在高速上,声音平静。

“你在说我?”江瑾桉看着他:“你不也是一样的?”

季彧行没做声。

气氛沉默一瞬后,江瑾桉开口:“其实昨天说的不全面,不止有我妹妹,我妈妈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在这里很多年了。”

“是一种没办法面对过去的疾病。”江瑾桉沉吟:“见到过去的人就会痛苦。”

季彧行神色有片刻的怔愣。

他没想过江瑾桉会说这些,他觉得江瑾桉能搪塞他两句已经很难得了。

江瑾桉继续道:“其实细说起来,我也是这样,但我发病的方式不一样,我只会让别人难受。”

季彧行听着她的话,心里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上不下的堵在心口:“为什么让我知道这些?”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你赶的时机恰到好处而已。”江瑾桉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像是要进入梦乡。

季彧行看了她两秒又移开视线。

没人这样和季彧行说过这样的话。

我和你说话,不是因为应该说,也不是因为我想说,而是你赶得恰到好处,或者说,换一个人在同一个场合,她也会说。

季彧行摸不透江瑾桉,却有忍不住想,如果在主驾驶的是另一个人,她还会说出这些话吗?

——

江瑾桉开完最后一个会议,已经傍晚十点了。

公司的员工加完班就都回去了,江瑾桉静静坐在办公室里处理着这几天积压的文件。

李昭下楼取完外卖回来,她已经看完了一半。

他不得不感叹江瑾桉的工作能力,公司为了投资传媒行业拉了不少投资,江瑾桉除了应酬就是签合同,近一年都没怎么休息过,如今投资拉完了,又把所有事安顿好,他估计着,过了今年,集团的股市就彻底稳定,江瑾桉也能多些休息的时间。

李昭放下外卖,坐在江瑾桉对面,双手撑着下巴:“我点了你最喜欢的烤肉,今天多吃点吧?”

江瑾桉扫了一眼就又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我很快就好。”

李昭就知道她不会立刻开动,他早习惯了,然后他就这么等着,等到李昭昏昏欲睡时,江瑾桉忽然有了动作。

李昭激灵一下抬起头,下意识擦了擦口水。

江瑾桉起身去接水了,办公桌上放着一大摞看完的文件。

李昭揉了揉眼睛,把领带扯松了些,:“这么快?”

江瑾桉顺手接了杯水给李昭:“没多少东西。”

李昭打了个哈欠,趁江瑾桉喝水的空挡,说:“司徒鸢好像在学校过得很不好。”

江瑾桉咽水的动作一顿。

她没出声,只是走到李昭旁边,拿了另一把椅子坐下,打开了保温袋里的烤肉,她和李昭一人一份。

“而且司徒璟最近被家里人逼着做生意了,估计很快就能知道他女儿回国的事。”李昭夹了几块烤肉,神色惺忪。

见江瑾桉没有动作,李昭抬眼看她,问:“怎么办?”

“明天把司徒鸢接到公司。”江瑾桉把沾了蘸料的烤肉塞进嘴里。

李昭像是想到什么,神色一顿:“学前班的老师已经叫司徒鸢的家长很多次了,咱们会不会目标太明显了?”

江瑾桉略做思考,点点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等两人吃完了,江瑾桉擦了擦嘴,李昭熟练的起身拿起车钥匙,在手中抛了抛,等江瑾桉出去了,他才在后面关上灯。

李昭启动车是,江瑾桉忽然灵光一现,想到季彧行均衡的早餐,她问李昭:“你有没有认识的营养师?”

李昭来了精神:“你还真问对了!我朋友,可是世界级顶尖的营养师。”

江瑾桉信得过李昭:“好,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来我这里上班,工资就按市场价的两倍给。”

李昭笑了:“放心吧,就冲着你这两倍工资,他也愿意来。”

江瑾桉疑惑:“为什么?”

“他和我一样。”李昭颇为自信。

江瑾桉顿悟。

李昭,宁愿在江瑾桉这里兼职多重工作,也不愿意把赚钱的机会让给别人。

比如这次加班,虽然是李昭自愿的,但他还是会套着加班二字来圈江瑾桉的钱。

江瑾桉不缺钱,不在意这点加班费,但至少有了李昭的对比,她知道了那位素未谋面的营养师对钱的执念。

怪不得两个人是朋友。

江瑾桉隐约觉得自己又发烧了。

回到家后测了测温度,江瑾桉微微叹气,果然又发烧了。

问题不大,她曾经烧到38度依然贴着退烧贴工作。吃了药,洗过澡,江瑾桉静静地坐在床上抽烟。

恍惚间,她想到了季彧行。

脑海中浮现出季彧行笨拙的在一堆药里面找退烧药的情景,他的神情和认真工作时的状态如出一辙。

江瑾桉舒展了眉眼,弹了弹烟灰。

她有时很好奇,季彧行那安稳的前半生,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他有安稳的家庭,有父母为他安排好一切,有优秀的学历,为了自身发展早早出了国,好像世界围着他转,所有人都为了他着想。

这样的家庭却培养出心机手腕能力样样不差的人。

江瑾桉想了想对自己毫无帮助的江家老宅,无声的笑了笑。

凭什么呢,凭什么季彧行在那样安稳的日子里也长得那样优秀?

而她江瑾桉却在一次次如履薄冰中被迫蜕茧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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