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散下无尽泽光,落入绵延不断的山脉中。
这条荒延山脉将极北之地与人族完美断开,位于苍澜西北侧。
转眼已过半月,秦风体内九道玄脉中所含玄气愈发殷实。随着实力的增长,他也像是鱼入深海,尽情搜刮山中灵材,山脉的外围差不多被他搅得天翻地覆,弱小鸟兽被追赶地极为不安生,纷纷顾着逃命。
相比之下,对于各个山头中霸主般的玄兽而言,他却是像只蚊子,惹毛了山中猛兽就只能慌忙逃窜。
此刻,他正被拼命追赶着,神情越发游刃有余。
秦风掠上枝头,隔着数十丈,他俯视着不远处的庞然大物,开口讥讽:“蠢熊,快点跟过来。”
与他遥遥相望的是一只三米多高的银灰巨熊,此刻浑身散发着狂怒暴躁的戾气。
短短七日,它被眼前的少年自山洞中惊醒,来来回回数次,原本旗鼓相当的速度也逐渐成了它单方面被遛,眼前人类的速度更是在以一种极为恐怖的趋势增长。
就这样相隔不远,一人一熊开始对峙片刻,银熊利爪拍断树干,狂躁的啸声响彻山林,充满了不甘与不满。向南追赶了数十里,眼见没了任何希望,它别过头,极为不屑的擤了口气。
秦风见状,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胜利感。经过这只强大玄兽多日的生死磨炼,他的拂尘绝影已经勉强入了第一重的门。
那银熊突然昂起头,嗅着空气中另外的味道。它猛地转身,朝着东北方狂奔,更是肆无忌惮的冲撞着,折断了无数的树木。
看着突变的猛兽,秦风满脸疑惑,依照往日而言,它也只会原地宣泄之后便愤愤离去,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远处,两男一女一行三人还在悠然采摘着山中的灵植药材。
“这外围的灵植还是太少了,年份也不够久,还得要往深处才行。”其中唯一的中年男人徐徐道。他名为张元驰,是苏家的外姓人,面色粗犷,眉眼间流露着正气。
一旁长相并不出众的青年背着一柄长剑,闻言开口:“老太爷的寿辰咱们可得寻得些真正的灵宝才行,总不能让他老人家总是照拂着我们才是,对吧泠儿。”
少女名为苏泠儿,看样子只有十七八岁,面容清秀,肤如细雪,眉眼轻柔,眸光澈若净水。她自然的观望着四周,嘴里一边轻哼着调子一边答应着,蹦蹦跳跳的,心情相当愉悦。这次她好不容易才求得出城的机会,短暂告别枯燥乏味的通脉修炼时光。
忽闻熊吟响彻山野,这声惊天的吼声震颤着戾气,将他们吓得不轻,紧忙警惕起来。
“怎么回事驰叔,这里也不过是荒延山脉外围,怎么会引得玄兽震怒。”青年眉目间略显慌乱,朝四周张望着。
中年男人满眼警惕,沉吟道:“运气真差,这吼声恐怕它离咱们的距离很近,若是继续深入下去保不齐会出现什么差错。
小岚你在我们中间,我们尽量快些走,切勿惊动了它。”
那姑娘连忙点了点头,收起浑身懒散之气,眸光在林间流转,身形死死被护在他们中间。
三人小心翼翼的朝南移动着,不敢有片刻停歇,那巨物并不想给他们机会,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林中传来剧烈的碰撞声,犹如暴怒的狂兽在宣泄着怒火。
他们脸色大变,这威能绝非普通的通玄之兽所能及,明显是朝他们袭来。此时已顾不上惊扰,三人只能拼命全力逃窜。
尽管如此,骇人的声响愈发靠近,姑娘脸色被吓的惨白,尽管她也步入通玄,贯通数道玄脉,但面临这种真正未知的凶险恐怖还是显得心惊胆战。
碰撞声戛然而止,几人却是一动也不敢再动,银灰巨熊自西侧丛间猛然跃出,利爪在大地上勾出一条极深的沟壑,拂起滚滚尘沙,死死的封住了他们生的退路。
隔着十数米,巨熊自沙雾中缓缓浮现,三米多的巨体宛若一座小山岳,眸中闪烁着极怒的银光,口中獠牙隐现,透着乳白雾气。
“灵地银熊!?”
这股恐怖的气势将他们完全震慑,张元驰多年进山寻药也见多了玄兽,这种霸主类的生灵自然是可以一眼辨认出来的,他们也只能是待宰之羔羊,绝无一分逃生的可能。
少女被吓得脸色煞白,悄颜失色,失声呓语:“我...我还不想死...救救我,驰叔。”
“苏彦,保护好小姐,快带小姐走!”张元驰一咬牙,运转全身玄气,身形抵在最前面,试图抵挡住片刻。
锐利熊爪径直朝着拍下,无半点迟疑,将所有怒火汇于掌心,并无丝毫取乐之意。
双手的玄气与熊掌交汇,短短一瞬,他的手骨便直接碎裂,身子被拍飞出去。见他没了反抗之力,银熊也不再理会,朝着身后的两人走去。
“快点小岚!快起来啊!”看着逐渐逼近的巨大身形,他急切的督促着,颤抖着手想要拔剑,却又收了回来。
少女呆愣片刻稍作反应,却被他一把推开,自己侧方拼命逃去。面对咫尺之间的血口,少女呆若木鸡,提不起半点力,只能听天由命。
银熊并未理会溃逃的青年,裂开獠牙巨口便向着面前的少女撕咬而去。于此瞬间,一柄长剑径直划过,径直插在少女面前,赤热的兽血自剑锋滑落。
吃痛感让它停下脚步,同时肩上多了一道不深的血痕,它回头张望,想都不用想,就是那个烦熊透顶的人类干的。
秦风在它转身的瞬间跃起,轻轻踏过它的脑袋,落在少女身前。看见一旁树下苟延残喘的中年男人,他暗暗叹息。
巨爪再次袭来,裹挟着浓郁的气力,秦风连忙横剑抵挡,依旧被强大的力道逼退数米远,手指震颤。
见秦风仅仅只是被逼退,它气势不减,并不给少年喘息的机会,疯狂的暴起。秦风颇为无奈,连连奋力抵挡,可这种强大的暴怒之兽又岂会被他挡住,体内的气不断被消耗,他也有些力竭,若非玄器在手,他早已丧命。
此刻他也顾不得其他,别过手中玄剑,由背转锋,下一刻锐利的剑尖穿透熊掌,他也再次被震开,嘴角溢血。
“算我不对,我这就走行不行,熊哥。”秦风紧握着剑,轻声而诚恳。
银熊看了看被划破的手掌,又看了看秦风手中还在滴血的剑刃,脑子瞬间清醒冷静了不少,鼻子不停出着气。
“哼!”银熊不屑的站起身,做出了决定,朝着山里走去。
秦风不可思议的扫视着它,惊奇道:“你居然会说话?”
银熊边走边对周围的树丛宣泄着心中的不满,走了好远才沉闷发声:“烦人的白痴。”
秦风呆呆的望着愈加远去的熊影,直至消失不见才缓过神来,转头朝着少女问道:“你没事吧?”
秦风的话语回荡在她的耳畔,宛若救世的鸣音将她唤醒,眸光重聚,呆呆道:“嗯,没事。”
闻言,他起身去查看倚在树下的那人,中年男人的情况并不算糟糕,起码没有性命之忧气,这让秦风松了口气。
“你还好吗。”
“应该是死不了,只是手骨碎了不能动。这次多谢您出手相救,就是没法子给您行礼了。”张元驰大口喘着气,感激道。他自身不适合修炼,只有通玄境初期的修为,全身被那一下震得不轻。
少女缓了缓气,喃喃道:“驰叔,我们……活下来了。”
她抬头看向秦风,似乎是看清了他的身影,满眼流光横溢:“你真厉害,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秦风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说实话,只能尴尬的笑笑。
“我叫苏泠儿,这是张元驰叔叔,我们都是城里苏家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秦风。”
“秦风...”苏泠儿看着少年清秀的面孔,轻声念着。又四处望了望,没看到青年的身影,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被果断推开的情形。
“苏彦哥……他居然直接抛下我们跑了。”
“哼,那小子真没出息,连剑都不敢出就溃逃了!亏得家里这么些年格外照顾他,真就是个软弱无能的废物。”张元驰在一旁目睹了一切,随即冷哼道。
“怎么会这样...”青年在他心里的形象悄然破裂,她眉毛微颦,撇嘴道:“等回了家我会让太爷爷收拾他的,真是过分。”
“他伤的很重,得快点医治才行。”秦风打断道。
“对对对,得先救驰叔才行,快走吧。”
秦风沉思片刻,对他们说道:“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他干脆的转身,朝着银熊离去的方向赶去。
苏泠儿话语中三分不解,七分担心:“他要去干嘛?明明好不容易才脱险...”
秦风速度极快,不时就望见那硕大的身影,它速度不快,用舌头舔舐手掌的伤口。
似乎是察觉到跟来的秦风,它警觉的低吼,怒视着这个该死的人类。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起码我们也愉快地相处了好几日,你说是不是。”秦风露出满脸笑容,谄媚道。
银熊闻言似乎并不领情,只是自顾自的走着不予理会。秦风从玄戒里拿出一块拳头大的紫晶,轻轻砸在它的身上,它猛地回头,眼中戾气又起,环扫一周却没看见人,只留脚下那块紫晶,它用鼻子凑了凑,眼中戾气忽然散的干净,愈加明亮起来。
“你回来啦。”见秦风回来,她松了口气,还以为这个少年不会回来了。
“嗯,那头熊走远了,真的安全了。”
闻言苏泠儿眼中闪过崇拜之色,这么小的年纪他居然这么谨慎。
“这里离城中还有十数里,您有什么打算吗?”中年男人询问道。
秦风摇了摇头,半月里,他还没出过山脉半步,也不知道自己所处何处。
“那不知公子可否护送我们一段,现在以我的身体状况恐怕难以力行,单单依靠岚小姐一人的话稍有不妥。您放心,到了苏家我们必有重报。”
秦风点了点头,见他难以起身,说道:“别再动了,让我来背你吧。”
“劳烦公子了,此恩无以为报。”
他们走的并不快,苏泠儿在前带路,并没多少开口的机会。缓行半个时辰才看到绵延十数里的城墙,两人见状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城北的人很少,但相比于镇上也繁华的多,穿过数条街道,其尽头的是一座极为大气的府邸,门口的小童见来人擦了擦眼,有些不可置信,赶忙上前问候。
“泠儿小姐?您回来了?”他声音微颤。
苏泠儿点头回应,脸色冰冷的朝里走去,秦风背着张元驰跟在后面。
……
苏彦衣冠不整,身上有几道细微的划痕,正跪在堂前,将近半个时辰,他声音哽咽,面对着一众苏家老人,陈述着他所编造的一切:“这一切都因为我,是我没有保护好岚儿,无论太爷您如何罚我,我都无怨。”
坐在主位的老爷子拄着拐杖,面色冷沉,一言不发,良久他才在沉默缓过神来:“罢了......这何尝不是岚儿的命呢,起码彦儿回来了,快起来......”
老人话音未落,另一道磁性愤懑的呼喊自门外响起。
“太爷爷,太爷爷...”
老人眼中浑浊散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泠儿?”
一众人也是纷纷侧目,看着院中愈加走进的少女身影,目色中带着意外和喜色。唯有苏彦面色如霜雪般惨白,他直勾勾的看着来人,不可置信,眼中失了神。
“怎么会?你不是已经……被撕碎了。”苏父连忙上前相迎。他是苏家之主,苏奉庆,一位静海境后期玄修。
“被撕碎了?爹,这是谁跟你说的?”闻言她已知缘由,讥讽道。
“太爷,险些我就命丧熊口了。”苏泠岚声带哭腔,朝着老太爷诉苦,“太爷爷您看嘛,驰叔为了救我差点就遇害了......”
老人看着秦风背上面色苍白的张元驰,急忙吩咐道:“快来人,去,把元驰抬下去好好医治,务必医好。”
“岚儿啊,这是怎么回事,坐下慢慢说。”他抓住苏泠岚的手朝堂内走,恶狠狠地瞥了一眼跪在原地的青年,一股无形之怒将其笼罩。
“本想着在山里寻些灵宝给您的寿辰添些彩,却不料遇见了一只成年的银熊。”
“遇见了灵地银熊,你们怎么逃出来的?”老人心中暗惊。
“驰叔为我们奋力抵挡,而苏彦却是连剑都未出便直接逃了,只剩我一个。若不是就这位公子舍命相救,逼退了那凶兽,您也就见不到我了。”众人闻言看了看门外的少年,满脸不可置信,那少年居然有此等实力?要知道成年的灵地银熊就是连初辟静海的玄修都不敢轻易招惹。
少女字字轻咬,每个字却像山岳般压在苏彦身上,此时他早已死如死灰。
“哦?快请公子进来,奉上座。”老人细细观察着堂外的秦风,开口道。
直到秦风忐忑的坐下,老太爷才再次开口,冰冷哼笑道:“苏彦,这就是你说的拼死抵抗?好一个绘声绘色的当面被撕碎,说的跟亲眼所见一般,你可真是我苏家的好男儿啊!”
“太爷,我......”苏彦小心翼翼的微微抬头,正对着秦风那张稚嫩的面孔上。
“我可不配做你的长辈!你可真是给我上了一课,我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老太爷面色凛冽,气的铁青。
“什么?一剑未出?那这身伤是哪来的?好啊,小小年纪居然都学会用苦肉计来欺骗长辈了!”堂上的长辈们吃惊的议论着。
“幸亏岚儿回来了,不然我这一辈子都要因你蒙尘!本以为你活着回来是得上天垂怜,如今看来,你怎么没死呢?
你不是爱演吗?到门口自己演个够!把他拖下去,别污了我的眼。”
一旁次位的中年男人低头走出,想了想并未出口,只是将苏彦提在手里,朝外走去。
“小友见笑了,这等丑事真是耻辱。你舍命救了我们岚儿,这是天大的恩情,若有所需,我苏家必当竭力报答。”老人话锋一转,朝着秦风慈笑道。
“您言重了,在外遇险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就算是换做别人也会如此。况且我也只是顺手为之,您不必挂在心上。”秦风稍加思索,回敬道。
“哈哈哈,果然是少年英杰,此等舍生忘死之举竟被说的轻描淡写,是老夫我肤浅了。”老人爽朗笑道,轻轻拍在秦风的手上。
一旁少女闻言,对秦风愈加钦佩,眼中闪着光。
“小友这般年轻,通玄境就有此等魄力和实力,恐怕是来自大传承吧。”
秦风尴尬的坐在老人身旁,一时不语。
老人见状,恍然大悟:“是老夫逾越了,你们在外历练,自然是要低调行事。”他旋即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少女,厚颜询问道:“不知小友作何打算?若暂且无事,可否在府上暂住时日,也算是对小友的报答之恩稍作感谢。”
“也好。”秦风不好拒绝老人的好意,也恰好不知该去往何方,借这几日参谋一下。
“多谢小友赏光了,那就带小友下去休息吧,有事吩咐下人即可。”老人喜笑颜开,吩咐着下人。
待秦风走后,少女坐在刚刚秦风的位置上,老人对其轻斥道:“看吧,不好好在家里修炼,非要耍小性子。”
少女嘟囔着嘴:“这不是想给您寻些灵宝嘛,就是运气不大好。”
“好啊,小祖宗,你活着回来就是天大的喜事了,家里都快急死了。
不过你不是已经遇到最大的机缘了吗。”老太爷讪笑道。
“嗯?”
“此等年纪就已通彻九道玄脉,更是勇敢直面几乎有静海境实力的灵地银熊,恐怕我苍澜都难有此等人物。”
“您说他是通玄境巅峰?”少女暗暗吃惊,她的天赋已是家里的天才,可十七岁也才贯通了八道玄脉。
“嗯,虽然并未圆满,但我能肯定他已九脉齐开。”老人肯定的回复让堂内众人一片哗然。“所以说这等绝世天资,世间罕见。”
……
“爹……”
“你这个逆子!家里对你的教诲都到狗身上去了吗?!”男人脸色铁青,恨铁不成钢。
“你就在这跪好了,若是移开半寸,谁也救不了你!”
男人无奈摇头,转身朝着府内走去。
秦风离开不久,中年男人也回到堂中,在众目睽睽之下恭敬地跪倒在地,头埋的很低。
“爷,今日您因犬子蒙羞,颜面扫地,是我教导不利才让您受此折辱。可彦儿也毕竟是我苏家血脉,您看彦儿他...”他是苏彦的父亲,纵使孩子万般不堪,依旧是他的骨肉。
听到后面,老太爷斜了他一眼,神色平常:“奉文,家法第一条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苏奉文下意识出口:“孝忠仁义,四字为先,其余次之……”
“所以你还要求情不成?”
男人心头一惊,自知没有回旋的余地,不敢再出声,只能作罢。
“行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没事也别去打搅秦小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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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兽种族的境界修炼体系与灵族稍有不同,它们经历淬骨、炼血、锻筋,玄气直接充盈肉身,而非玄脉。
灵族种类复杂,总体而言就是天生灵智颇高,但实力下限低,上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