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异变发生后,已经过了三天。
青远去过佳乐县,还是一样的结果。细思恐极的是,一些饭馆的桌上还摆放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其中还有动过筷的痕迹!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提着拖把,青远学起公园里的老大爷写起了字。一圈下来,他成就感满满,可低头一看,这字……着实有点腌臜眼睛。
不像诗,倒像是某种异异界魔法阵。
雅兴全无的青远独坐门外,怔怔发呆,俨然一个独居老人。
三天又三天,一周复一周。
许是青远本就乐观少言,真就把古宅打造得像模像样。
这天,青远正像傻子一样和黑猫对话,忽听得放到最大的收音机嗞嗞声有了变化。
“嗞——幸——京——”
青远随手就抄起了纸笔,坐到了刚“买”的摩丝电码前。但当他竖起耳朵后,就再没有听到其他声音了。
由于不敢再乱调,他又足足等了一个下午。
这么巧?全波段覆盖么?
“早知道,就多买几个了。”
青远有些后悔,但心情还是大好,“还好本卧龙耳聪目明!”
有信息,就说明有人!说的还是华夏语!
青远开心得想抱一抱黑猫,却被后者扭头躲开了,他也不恼,欢呼道:“我就说嘛!不就是个末日嘛!天不亡我大华夏!”
乐极生悲,耳聪目明的卧龙先生脚下一空,摔成了陆地王八。
饭后,青远的小本本上写满了字:
欣,欣喜【划掉】、欣慰【划掉】……
惊,惊慌【划掉】、步惊云【大叉划掉】……
翻烂了字典,青远总算把所有可能的字都想了个遍。在最后,他圈起了一些最有可能的词——“幸存者”、“上京”、“噗京”……
“让幸存者们去首都上京?”
青远作此联想,“但如果是让我们远离上京呢?”
“你觉得会不会是太阳系进入什么高能粒子的包围?嗯……高能粒子会不会影响电力通讯系统?”
“等等,电磁波……猫朋友,你说,那极光和清明的大气,还有这无线电信号,会不会……”
青远瞪着盘坐一边的黑猫,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会不会……是外星人?”
黑猫瞟了一眼青远,摇着猫步兀自去到了门边。
“去,还是不去呢?”
“算了,睡觉,明天再说!”
暖风偶过,引得寂寞的山林诉说起尘世的沧桑变化,烈日当空的正午,青远屏息凝神,闭目立于院内。
“以炁为引,固守元阳……”
又是一个夕阳,青远从昏迷中醒来,口干舌燥,还皮痛头晕。
“走火入魔?”
抬眼一看,黑猫正蹲伏胸口,安然酣睡。
原来,所谓的幻象只是个梦,所谓的魑魅魍魉,也是被这“黑鬼”压出来的。
“实践果然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一日,青远差点死在了自己的探索欲上。
许是觉得自己悟性不够,许是被晒蜕皮的滋味不太好受,青远暂时断了修行至阳之体的想法。
这天,开辟的田地里终于长出了新苗。
蹲在一边嘿嘿傻笑,青远又觉得自己行了。
“呵呵,你看,谁说夏天种不了青菜?本卧龙偏偏不信!!看看这青涩的嫩绿,俨然一位青菜公主啊!”
黑猫头一偏,转身之际似乎还给了青远一个白眼。
其实用不了那么久,只第二天,青远就蹲在地头为死去的青菜公主痛心哀悼了。
又是一个月,青远每日都会在周边转转,逐渐将探索范围扩大。警局、医院太平间……这些平时没机会去的地方他都去了个遍。
除了打游戏和打理院子之外,他最喜欢的事就是痴痴地调收音机玩。
“怎么再也没声了呢?会不会都死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青远被自己逗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原先也不怎么正常。
瞟了眼院墙外被埋成一坨的迟叔“老朋友”,青远征询了黑猫的意见:“要是你也想出去走走,那就过来让我抱抱。”
青远料定了黑猫不会过来,这两个月,黑猫离他最近的时候,就是那天他中暑之际。
“喵——”
触感很柔软,很顺滑,青远惊呆了。
“你……你真的能听懂我的话?”
青远才刚说完,黑猫后退一蹬,腾空而起,顺道还在青远的脸上留下了三道“胡须”。
怒从心中起,恶……青远有点不敢恶,但还是指着黑猫的背影骂道:“什么狗屁朋友!你就是一山野弃猫!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以后我就叫你狗东西!”
“你走啊!有种就别回来!疯了!全疯了!”
这天,黑猫没有回来。
这让青远下不来台,他都撤去了黑猫的碗,本想饿他一天作为惩罚的。
第二天、第三天……整整一个星期,青远都没见到黑猫。
偶有野生动物路过,青远都会像狐獴一样,伸出脑袋瞅个不停。
“TMD你怎么这么贱!不就一怪猫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要是去找它,你就是猪!”默写着诗,青远突然发癫,丢掉了拖把自言自语。
第二天,青远猪还是没忍住,凭着记忆来到了遇见黑猫的森林。
“猫朋友?”
“猫朋友?!”
喊声惊起飞鸟,扰动山林,久久回荡。
夕阳西下,青远嚼着草根,怅然若失。火烧般的云,被他幻视成了黑猫,最后没忍住痛骂自己矫情。
大骂之后,却又想起了和黑猫探索周边镇子时的画面。
青远都快被自己回忆里加的温馨滤镜感动哭了,这就像一个活生生的末日童话啊!
“猫朋友,我要走了,现在食物不会腐烂,偏房里的东西够你吃一辈子的了,如果你不是长生不老的话。”
默默低语,潇洒转身,青远觉得自己帅惨了。
十分钟后,他又转回了先前坐的石头处,再一会儿,他又又回来了……
天色逐渐暗淡,在迷失不知多少次后,青远提刀的手都酸了。
嗷呜——
不知名的……不!很知名!是狼!
“早知道就把顺到的枪械拿来了。”
沮丧与恐慌开始蔓延,青远后悔自己草率的决定。谁说人不会掉下同一个坑的?他青远猪就能做到。
“喵——”
在青远耳中,这声音宛如天籁。
余晖下,微风轻轻扬起几片残叶,吹乱青远的发丝,黑猫端正如初见,绿瞳依然如宝石般璀璨。
一人一猫,晚林间对视良久,宛如童话。
轻风拂过深草,石侧上隐约的字终现于人间:
“偶有天星落凡尘,幸遇佳期有缘人。”
翌日,整理行装,青远吃了个大饱,把学着电影画在墙上的叉都擦了个干净。
最后,他来到迟叔“老朋友”的土堆前,点了三柱香。
“愿……”他实在想不到能祝愿一个摩托车什么,“愿,世界和平。”
别说和平了,现在人类估计想打都很难找到人。
下到小路后,青远忽觉不对,又折返回来鼓捣了一通才满意离开。
锁好门,青远没有一步三回头,离别就要洒脱些。无牵无挂,天地为家,迟田“离开”前说他要启程,现在轮到青远了。
“出发啦!猫朋友!咱们去找新朋友!”
房车轰鸣着冲出了小路,差点栽倒沟里。它也不知道,此行找到的,是新的朋友,还是敌人……
鸟鸣树摇,荒村重归于平静。
在精致的古宅后,趴着两座土堆,一为“迟叔老朋友之墓”,另一个露出半截袖衫的土堆,则为“赛车旅行家迟田之墓”。
有些滑稽。
墓前,格子纸上字迹洒脱:
“从今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