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满当当一袋碎银子丢给白珝后,滕风也不敢懈怠的要去履约了,他那日去风自来居当着谢无衣的面拿出了那支封存数十年的珠花来,便已知道同谢无衣的这笔交易,他要付的报酬不会简单了,怎知谢无衣宰他宰得这么狠,居然把他指使到北山去了。
虽然风自来居地处中原以北,但若要从这里到北山去,岂是易事,滕风买了匹瞧着耐力尚佳的脚力,一路疾驰跑向北山,倒也不是他不敢耽搁了同谢无衣的交易,毕竟这世上能管住他的只有师傅一人,如今师傅也已经故去,他还真没听过谁的管,这么一路能不歇脚就不停下的纵马北上,只因他的性子从来不喜欢磨磨唧唧,不论人还是事,能以捷径了结的,他绝不拖沓。
仰望着面前一片的皑皑白雪,滕风环顾了眼前巍峨的雪山,自知前面的路不能再骑马前行了,于是将马匹留在了山脚村落中的小驿站后,从南坡古道的入口开始进山,纵使进山前已经向猎户商贩买了不少御寒的狐裘棉靴貂皮帽子,但还是被北山上呼啸凛冽的寒风吹得满面风霜。
爬到半山腰时,滕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一串的脚印,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脱下厚厚的鹿皮手套,双手用力搓了搓想要暖暖手,口中呵出的哈气竟是一点热气儿都没有的立即化作一团白雾,滕风赶紧带回手套,紧了紧身上毛茸茸的狐裘,尽管也算是全身上下都捂了个严实,还是觉得自己分分钟能被冻成冰块,看着入目一片的纯白,在耀眼的日光下海闪着星星点点的反光,滕风嗅着鼻间稀薄的空气,收起了想要以内力取暖的念头,这一路上少不了耐力攀登,耗费内力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踩着厚厚的积雪继续登山,看着眼前一片的雪沙冰凌,白雾霭松,滕风不耐的翻了翻眼皮,不知第几次的在心中暗骂,哈力克是不是脑子有毛病,选哪不好,非要把圣坛的分舵设在这种冻死人不偿命的鬼地方,就因为掌管北山分舵的圣女叫雪莉?
思及此,滕风不禁有些起疑,说起这圣坛,本是出自西域的一些邪教僧人盘踞而起搞出来的一个小小势力,自称天神使者的领头人,打着为神明解人间疾苦,在世间散播福音的幌子,自称有可以教人永生的教义,广收门徒,专挑那些穷困潦倒的百姓,一边传教,一边声称为神明做事即可积累阴德获得永生,说是为神明做事,就是些喊打喊杀的勾当,不知那领头人用的什么法子,这些门徒居然对此深信不疑,而这教中供奉的神明也颇为诡异,是条不见头不见尾的粗壮蟒蛇。
这圣坛本还盘踞西域,后来不知为何突然丢掉了老窝,东进后将总坛设立于中原东南,对此,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么一群西域人,究竟是怎么做到明晃晃跑到这腹地而站住脚的。
转念想了想,位于东南的总坛才是他的最终目标,滕风看着眼前的雪山,心中也就轻松了些,毕竟他要寻的东西,是在东南总坛而非这极地北山。
攒了些精神后,滕风收回思绪,提起气力继续抬脚北上,一步步行进于深厚的积雪中,谁知这雪山中的天气亦是诡谲多变,方才还是艳阳高照,不知何时骤然狂风而起,席卷着飞舞的雪沙与冰凌降下了难以抵挡的寒风。
滕风努力定了定神,一边勉力抵挡刺骨寒风,一边沉下脚步扎根于厚实的积雪防止自己不被狂风刮跑,但人力终究难以胜天,撑了没多久,滕风就被卷起后翻了几翻向山下跌去,心叫不好的滕风赶紧调整自己翻滚的姿势,滚下山去的同时不住的四处搜寻有什么可以止住石头的东西,一顿慌乱间终于让他眼疾手快的抱住棵树,但这树也在裹挟着冰凌的狂风中飘摇不定。
此时不知是谁,忽然揪住他的狐裘,用力将他拉进了一个雪窝子,滕风跌进雪窝子后转头去看,发现是个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人,那人见他转头看自己,伸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别出声,声音大了容易雪崩,到时候就真没命了。”
虽然对方脸上也蒙着布巾,但声调明显能听出对方是个女子,滕风点头表示明白,但不自觉有些起疑,这冰天雪地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个女子在这里。
那女子按住滕风的肩好似在时刻提醒着他在雪窝里趴好不要露头一般,两人就这么握在那雪窝子里,听着头顶呜呜作响的狂风,好在这雪山变天快,暴风雪去的也快,待到狂风停下,滕风缓缓爬起来,抖了抖身上落着的积雪,伸手将那女子也从雪窝子里拉了起来,那女子抬头看了看他,毫不客气的拽住他的手也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雪花。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见那女子也起身站好,滕风面上挂着笑,抱拳答谢她,谁知那姑娘根本不买账,拉下脸上布巾后,打量了他一圈,开口就呛他。
“哪来的愣头青,身上什么趁手的家伙都不带,看样子也没提前看天气,就这么贸贸然的也敢登山。”
滕风登时被这女子的话说得有些没回过神来,哪里来的这么厉害的姑娘,说话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不过也的确是自己没有准备妥帖,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若不是她及时拉住自己,后果当真难以言说了。
这女子已经拉下了面上的布巾,露出了面容,滕风这才有机会看清她的长相,这姑娘应是北山本地人了,长相不似江南那般娇俏玲珑,浓眉大眼高鼻梁,看那气势,浑身都透着一股子英气,听她说话的声调,滕风琢磨着或许她说不定还比自己年长些,于是面上笑容未减,露出了可亲的虎牙,笑的一脸乖巧。
“姐姐说得在理,我第一次上北山,也第一次见如此巍峨的雪山,的确没经验,这次当真跟姐姐学到了不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任你再怎么粗硬的心肠也不好当面翻脸,何况还是个姑娘家,那女子听滕风姐姐姐姐的一同夸,脸上神色也好看了不少,她轻笑了哼了一声,打量着滕风,“信了你的鬼话,瞧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北山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挑了这么个天气,你难道没通过北山有圣山的称呼?”
女子这番话让滕风也大概摸出了底儿,她的确是北山人,自己跑来北山本就不好走路,若能有个当地人做向导,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另外听她的口气,这北山的确有些名堂,圣山?难不成哈力克不远万里选这里做分舵有特别的用意?
“圣山?看来这高耸入云的雪山的确是天地间难得,灵气四溢的福地了。”,说着,滕风定睛瞧着那女子,“我的确并非北山人,我久居中原,名唤滕风,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原来你是中原人,难怪瞧起来没这里的汉子们壮实,”,说话间,那女子竟然大大咧咧的伸手在滕风面上勾了一下,“滕风是吧?你也别姐姐姐姐叫了,我名叫凌英姿。”
凌英姿随手勾的那一下俨然让滕风楞了一下,转而有些哭笑不得,感情自己不远万里对跑来这里爬雪山,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反而还被个姑娘家给调戏了?
滕风失笑的略微摇了摇头,转而问她道,“还不知道凌姑娘为何也要在这种环境下爬雪山呢?”
“方才不是告诉你了吗,这里虽是北山,但也是圣山,虽然环境恶劣难行,但却是满山的宝贝呢。”
“哦?这里有什么宝贝要凌姑娘也冒险走一遭?”
“那可太多了,这里据老一辈人说是炎风山呢,我就是为了找这里独有的矿石来的。”
“矿石?难道凌姑娘要用来打造什么物件?”
“对啊,我要重炼我的刀。”
听到原来她是要锻造兵刃,滕风直接就想到了顔光的逸剑山庄,若论锻造兵刃,怕是武林中还没哪里能胜过的,但他眼见她也并未有傍身的武器,想来应是登山险阻,并未随身带着了,所以也就善意的提议了一句。
“说起来锻造兵刃,我倒是有个交好的朋友擅于此道,凌姑娘若不弃,可在空闲时下一趟江南。”
“江南?”,被滕风这么一说,凌英姿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你怕不是说的江南逸剑山庄?”
滕风开怀的笑了笑,“看起来,我那朋友的山庄还颇有些名气,都传到北山来了。”
凌英姿也毫不骄矜的朗声一笑,“那当然,逸剑山庄的铸剑技艺,天下匠人谁不心向往之?看不出来,你居然还和逸剑山庄有交情。”
“好说。”
“那你呢?你这大老远的跑来北山又是为的什么?”
“说来还真是巧,我也是来寻宝贝的。”
“找什么?北山我路熟,捎你一段。”
“保密。”眼看着凌英姿已经自己提出了要做向导,滕风没再多说,而是笑嘻嘻的拐了个弯。
凌英姿听滕风居然拐弯抹角,也就懒得再多问,撇着嘴白了他一眼,“走吧,就你鬼心眼多,还保密呢。”
眼瞧着凌英姿已经转身继续朝着北面攀登而上,滕风也就跟着她,在个陌生的地方,若能有本地人做向导,当真轻松了许多,再次启程上北山的路上,滕风明显能感受到比之前自己爬山到轻松许多。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闲谈。
“不说去找什么,你总得说说要去的地方吧,不然本姑娘给你领错路了看不管。”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来之前听山下人说起过圣坛在这里有一处分舵。”
“圣坛分舵?”凌英姿听后转脸看着他,眉头紧皱,“你找圣坛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是来投奔的?”
滕风看她表情有些微妙,口头没有直说,而是开口反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圣坛难道不是势力很大吗?”
凌英姿听后直接哼了一声,“势力大又怎么样?来路莫名其妙还尽做些奇奇怪怪的勾当,长生?可笑,多少帝王都求长生呢,也没见哪个皇帝老儿真的成功了,依我看啊,都是糊弄人来卖命的幌子!”
滕风微微一惊,这凌英姿当真是什么都敢说,如此的直言不讳,好在是身处这荒无人烟的雪岭,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怕是免不了要惹祸上身了。
“凌姑娘自然是义正直言,但是有些话还是莫要说太多了。”
滕风的劝谏让凌英姿惊讶又疑惑,这家伙有些怪,看着嬉皮笑脸,居然第一次见面善意劝说,而且他不是去寻圣坛分舵的吗?为什么又说自己义正直言?
“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姑娘放心,我不是去投奔圣坛做门徒的。”
听到他说不是去投奔的,凌英姿这才算松了口气,在滕风肩头甩了一巴掌,笑着扬了扬脸,“走吧,赶快到地方赶快下山,北山可不是什么久留的好地方。”
滕风也跟着笑了笑,二人继续一路北上,正巧一个身怀上乘轻功,一个熟识北山雪峰,脚程自然要比之前快了很多,然而直到雪线,滕风依旧要往北,这让凌英姿有些担心,“你当真还要北上?过了雪线就真的是圣坛分舵的属地了,你究竟要去做什么?那群妖言惑众的家伙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滕风笑着拍了拍凌英姿的肩,“凌姑娘放心,我既然大老远跑来,自然有有必须要做的事,但我自然也不是会只身单剑胡乱闯的莽子。”
凌英姿也不是什么婆妈的人,没有再挽留,滕风转身继续北上前笑道,“凌姑娘,有缘再见,你是我滕风的朋友,自然也是江南逸剑山庄的朋友。”
凌英姿爽朗的笑了笑后,也道了声,“有缘再见。”
说完,二人一人继续北上,一人南下去寻要寻的东西。
滕风此行只为取东西,这苦寒之地,他自然是一刻都不愿多待,能避开就避开,还能少费些力气。
‘哈力克所在的北山分舵,西南面有一处祭坛,你去寻祭坛上供奉的蟒蛇神像,细细拓下后带回来。’
滕风绕过北山分舵中值守的护卫与四处巡察的门徒,心中回忆着谢无衣的话。
‘你若有机缘,或许还会得见你师傅至死都未能寻到的东西。’
滕风没想到谢无衣居然会提及自己的师傅,师傅他虽身患痼疾,倒也是寿终正寝,逝世前并未经历什么痛苦,除了交代自己必须要办的事,倒也是带着满脸的安然仙逝了,师傅心性豁达从未对什么东西有过执念,但是滕风却对一件事尤为在意,他是师傅一手带大的,所以从他懂事起就知道在师傅心里有一件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事情。
直到去世都未能寻到的东西……会是什么?
对于谢无衣半真半假的话里有话,滕风并不全信,但这种被人拿捏着把柄的感觉让他心中又极为不爽利,虽然不甘愿带但不得不承认还是被谢无衣这老狐狸戳中了心事。
也罢,无论如何先把东西拿到手回去交差再说吧,既然是机缘,那就只能看老天心情好坏了。
悄无声息的到达祭坛时,滕风很快就发现了分列三角的石雕上打眼的无头无尾蛇神像,不知是否因着北山分舵负责的是门徒的生活起居,衣物兵刃,因而并不重要,祭坛四周居然并未有人巡视看管。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印泥,手脚利索的将神像仔细拓印下来,完事后又细细的抹掉痕迹,确保此行没有丝毫纰漏,一闪身便没了踪迹,但是出于好奇,他还是在圣物门附近逗留了片刻。
那个师傅未能寻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师傅一生从未将黄白之物看在眼里过,就算是什么传世秘笈,稀世珍宝,不是自己的那就注定不是自己的,所以也就无关乎什么念着不念着了,但是那令师傅始终执着于心的,究竟会是什么?
趁着夜深,滕风在圣物门领地周围来来回回兜了几圈,但是无论他怎么晃悠都一无所获,吸着透彻心扉的寒气,滕风不禁暗骂自己蠢,保不齐是谢无衣吊他胃口呢,他还真信了,傻子一样在这冰天雪地里兜圈,思及这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为防夜长梦多,滕风选了更为隐蔽的雪松间穿行离开,这样也更能隐藏行迹。
说来也怪,有些东西,你刻意去找或许一无所获,一旦不放在心上了反而会冒出来,这林间还真被滕风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那地方四处光裸,不见任何树木植被,被月光映照得明晃晃的雪地上,突兀的耸立着十数个不及膝高的漆黑岩石,岩石上只是一层薄雪,应该是不久前刚被人打扫过。
滕风走近仔细瞧了瞧,这些岩石平平无奇,还保持着最初大自然雕琢般的模样,表面崎岖不平,高高低低的错落而立,没有人为雕琢修饰不说,就连个随意留下的笔迹都没有,说是墓碑不像墓碑,说是凸石不像凸石,数了一下总共有十三个之多,就这么错落分列在此处,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
这难道就是师傅一直在找的东西?那自己这运气当真是走得俏,但师傅为何要寻十几个古古怪怪的岩石?
滕风沉了口气,绕着这些岩石转了两圈,除去手套,伸手在岩石上细细摸索,入手虽然是一片刺骨的寒凉,但并无可疑之处,没有机关被触动的触感,亦没有像是有夹层的特殊温度,他又蹲下身仔细瞧了瞧岩石底部一圈的雪地,拨开厚厚的雪层,用手敲了敲,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次他是彻底泄气了,不耐的挠了挠头,暗骂自己有病,就算这堆石头透着诡异又能怎么样,说不定是圣坛那些家伙神叨叨搞得呢,师傅怎么也说也不可能找几块石头找得至死都放不下,滕风觉得自己必定是被谢无衣给糊弄了,起身装点好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直奔中原的东南方向离去,毕竟地处东南的总坛才是自己真正要去的地方。
下了北山后,在古道口村落的驿站里牵回了自己的马,行了一段路终于见到个小镇,与其说是小镇,左不过只是个零散坐落着几个小店的地方,不过好在,客栈酒馆,铁铺驿站,也还算俱全。
滕风朝着小酒馆走了过去,甫一进门,暖烘烘热腾腾的蒸汽就扑面而来,他选了个位子坐下,脱下狐裘,顿时觉得回暖后身上要舒爽多了,抬手招来伙计,要了些酒肉,打算先填饱肚子,酒能暖身,这天寒地冻的,实在没有比喝酒更好的选择了。
伙计很是热情,很快就端着个托盘过来了,托盘上一壶烧刀子,一大盘冒着热气的熟肉,“客官瞧着不像是咱们北山人,怕是不适应咱们这天寒地冻的环境,先好生歇着。”,伙计一边热络的同滕风攀谈,一边还端来了一盘果子,滕风定睛一瞧,嚯,冻梨子冻柿子冻海棠,三件套挺齐全啊。
“这盘子冻疙瘩,我们这的土东西,送您尝尝。”
敢情还不要钱,滕风登时乐的咧嘴而笑,两颗俏皮的虎牙又招牌似的亮了出来,随即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抛给那伙计,伙计接在手里也是高兴的见牙不见眼,“谢谢您嘞,客官慢慢吃着,有事您只管叫我。”
待伙计走后,滕风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杯的酒,闷头一口灌了个干净。
烧刀子是有名的烈酒,火辣辣的口感窜脑门后被灌进胃里,甫一入口的辣味让他不禁皱了皱鼻子,两杯下肚,滕风已经丝毫不觉体寒,连手脚都暖了起来,这才有了心思慢慢吃东西,那盘熟肉虽然冒着热腾腾的蒸汽,看起来酱香四溢,应该也是个美味,只是滕风觉得它看起来油腻腻的,反而没什么胃口,转而拿起来一旁盘子里的冻果子。
滕风拿了个冻梨在手里掂了掂,这些果子已经在水里泡好了,待化开了就能吃,但入手后仍让他觉得,当真像伙计说的,这冰疙瘩瓷实得很,保不准还能当个暗器使,一砸一个脑袋开花。
这么不着调的想着,连滕风自己都觉得好笑,他转而拿起稍小的冻海棠,这小红果,状似樱桃,色泽鲜亮,看起来滋味诱人,滕风放进嘴里啃了一口,品了品后,不住地点头,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确实挺好吃的。
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一口酒一口果子,滕风惬意得悠悠然,反正应了谢无衣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东南的总坛总也不可能跑了,急什么,更何况,就算是圣坛的地盘,他这一身无人可比的轻功,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得手,没人拦得了他。
滕风气定神闲,就算察觉有人走近,喝酒的动作也未有丝毫停顿,依旧咂一口后慢悠悠的啃果子。
来人身材匀称,气息稳定绵长,看来也是个身怀武艺的,只是身量颇为高挑,他在滕风的桌边站定,“没位子了,朋友可否容我拼个桌?”
滕风抬头看着那人,心知自己个子身量并不矮,但是身边这人的身量似乎有些过于高挑了,难道是西域人?可看他的面相,又有些不对,端方的脸上带着些岁月风霜的蚀刻,看年纪,定不会比谢无衣要小。
“朋友请便。”滕风脸上挂起时常带着的和气浅笑,对那人点了点头。
那人在滕风对面坐下,对着滕风打量了两下,滕风丝毫没有怯意的抬眼回望他的目光,还顺手将那盘熟肉推了过去,至于那烧酒和果子,当然只能是自己的。
那人朗声一笑道,“小友倒是个爽快人,能得个落座的地方,在下已是感激不尽了。”
滕风也跟着笑,“前辈才是真的爽快,阅历甚广却不计较我这年轻后生的无礼。”
“哦?小友是如何看出我阅历甚广的,莫不是在笑我年岁大了?”
“这天寒地冻的萧楚之地,前辈却能泰然处之,没有丝毫的不适,若非本地人,那就只有阅历旷阔,见识过了这天地之大。”
面对滕风言语中的试探,那人神色未变,淡然的点了点头,“小友果然聪慧,只是,这萧楚之地,小友一个中原人士,年纪轻轻为何迢迢万里到这儿来?”
滕风又拿起一个果子在手里,慢慢地啃了一口,托腮望着窗外一片的皑皑白雪,想了想后,模模糊糊地开口答他。
“大概因为我是个念旧的人吧。”
那人紧盯着滕风,状似了然的点了点头,“这可巧了,我也是个念旧的人……”
滕风转回目光,仔细的端详起了那人,心中默默的盘算起来,他到底是什么人,来自何处,去往何方?怎么就找来跟他拼桌,既然会说自己念旧,那他念的又是谁的旧,他和北山分舵的哈力克难道有什么关系,但是论年纪气质,又完全不像,怎么自己刚一到这里落脚休息就遇到了他,巧?还当真是巧得很。
“想不到前辈也是个长情的人,看来是我多嘴了,竟挑起了前辈的伤心事。”
“小友这是哪里话,伤心与否,皆是我的因缘,不过既然承小友一句前辈,不知可否多嘴一问?”
“前辈尽管问。”
“小友谈吐不俗,身量单薄却能身携如此多的兵刃在身,这是何故?”
那人居然直接点透他身上所带的暗器,这倒是让滕风心头一跳,有了些许敌意在怀,迅速定了定神后,滕风俊朗的面容上笑的一脸坦诚随意,“要不怎么说是前辈,这都被瞧出来了,还能是何故,自然是因着身量单薄的我一人远走他乡,总要做些防备不是。”
迎着那人挂着笑意的眼,滕风彻底摸透了他的用意,继续说道,“前辈方才也说了,我身子单薄,所以我惜命啊,怕死。”
那人看着滕风,心想眼前这年轻人居然有着与年岁完全不符的胸襟胆量,若非自己内力深厚才察觉他身上的暗器,他外表看起来当真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罢了,因而不禁也对滕风升起了一股赞许之意,只是,这样的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莫不是数十年的平静难道要被打破了……
他笑了笑,点头称是,“原来如此,防身倒当真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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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防生变,滕风离开酒馆后,就加快速度直奔目的地,他要去的地方就在哈力克所在的范围内,驿站租马是肯定不行的,虽然他知道哈力克的斤两,对付他绰绰有余,就算圣女探雪和臭鱼烂虾米一样的教众出马,滕风也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