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凌姑娘已经连赢六场,你迟祖泽堂堂五品,还要趁人之危,羞不羞耻?”徐空桑跟着帮腔。
迟祖泽哈哈大笑,道:“随你们吧。别说让这小姑娘休息片刻,就是一年半载,十年八年,一辈子,她都不是老夫的对手!”
观众们似乎多有不满,凌非烟顾不得那么多,强忍痛苦,爬起身,全力一跃,回到座席台。
徐空桑扶她到了一角,欣儿也凑过来。
“师.....那老伯可是又点了你的穴?”凌非烟问道。
欣儿摇头道:“没有,他过来又给了我一张纸条,还给我道歉,塞了我一锭银子,让我这样喊。”
“那你为何还哭?”徐空桑问道。
“他....他长得太可怕了,我一见到他就害怕!”欣儿哽咽道。
徐空桑噗嗤一笑。
凌非烟未等她们说完话,早就拿过了欣儿手中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绝无胜算,先降后逃,敌若追来,偷袭带脉。”
徐空桑也凑过去看了纸条,暗自惊奇,说道:“你师父怎么知道此人的破绽就在带脉穴,真乃神人也。”
凌非烟并未答话,眼波流动,似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姐姐莫不是还要与敌人相斗,你师父明明说了绝无胜算。你平日也不是那般蛮干的人,怎么今日如此一根筋?”徐空桑急道。
看着凌非烟不说话,徐空桑接话道:“姐姐先认输,找个机会施展轻功逃出去,躲个几日。待我爹爹回来,就算搭上我的命,我也一定赎回姐姐。实在不行......我也还有其他办法。”
凌非烟心中生起许多鬼点子可以逃,可心念一转,做出了一个决断。
“我不逃,我要战斗到底。”
“什么,姐姐你莫不是疯了,你这是送死!”
徐空桑苦苦相劝,却再也说不动凌非烟。
凌非烟回到擂台,迟祖泽也是一惊,他也以为这小姑娘想清楚了,自会认输。
观众们欢呼起来。
“之前都是汉子,可从没见过小姑娘被活活打死的。”
“这娇滴滴的女孩,身子那么纤细,能挨几拳呢?”
“喂,这你们也看的下去。还是让那姑娘赶紧认输吧。”
人群中竟还有那么几人怜香惜玉。
只见两团人影一闪,二人又开始交锋。那紫色身影始终追着青色身影不放,呼呼几拳打出,每一招都散发着凌厉拳势,那余势偶然间刮向座席台,引得观众们无不惊叫。
“下次还是别让五品上台了!太危险!”
“不,下次我们出钱,把擂台做成四十丈、五十丈,不就好了!”
“是,还是你聪明!”
观众们议论纷纷。
迟祖泽适才被刺中玉堂穴,胸口一阵绞痛,却不至于气息闭塞,对于这小姑娘的毒,一时也摸不清门道。可他仍然十分小心,始终以双臂格开剑身,不让剑尖刺中自己。
忽然间,只见凌非烟自空中袭来,将手中长剑舞出一道圆。日光下,那圆弧闪烁着耀眼光芒。
迟祖泽心想,但凡此人是六品身手,指不定能以这道圆光绞断自己的手臂,可奈何只是个七品。
他毫不犹豫,从右至左朝着圆心击出一拳,势若惊雷。
刹那间,那剑身并没有劈向他的手,竟是以平面搭在他的拳上。只见凌非烟借着他的拳势转了一圈,忽而一剑刺向他膝盖的血海穴,这是无极剑的第四式“圆转乾坤”。
砰一声,剑尖好似刺到钢板,虽未刺入穴位,迟祖泽却已感到膝盖上方略有一阵疼痛。
凌非烟落地,并不死心,又是全力一跃,再朝着血海穴刺去。
迟祖泽一惊,这是舍命一击呀!自己也自下而上重重挥出一拳。
顷刻之间,那剑尖好似戳在一股无形气墙上,再也戳不入。凌非烟猛的中了一拳,鲜血喷洒而出,那纤细轻柔的身子高高飞起,再重重落地。
“好!”座席台响起一阵叫好声。
“姐姐!”徐空桑在座席前惊呼,凌非烟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要舍命一击?
迟祖泽再无疑虑,适才常虎就是膝盖中了一剑,这才毒发,如今这小姑娘舍命也要刺中自己的血海穴,虽不明其理,可那里必定就是下毒的关键所在。自己凝聚护体真气在膝盖,定能立于不败之地。
“喂,小姑娘,你的招数老夫都已识破了,还不快快投降。”迟祖泽自诩一派强者,不愿对躺在地上的凌非烟动手。
凌非烟缓缓坐起,不禁天旋地转,全身僵麻,迟祖泽明明站着,却好似有三个重影。
她的青衫已沾满鲜血,脸如白纸,毫无血色。一阵清风拂过,她凌乱的青丝荡起,隐隐间露出那双眼,虽黯淡无光,却又无比坚定。旁人看着,不由得生起怜惜之意。
“我还没输!”
迟祖泽也不禁心中一凛,叹道:“可怜的小姑娘,既然你一心求死,也怪不得老夫了。”
呼的一声,迟祖泽向着凌非烟面门击出一拳。不少观众掩面闭目,只道这拳是辣手摧花,这少女必将血肉模糊。
凌非烟的嘴角上扬,只因余光瞥见一团黄色身影闪现在擂台之上。可她转念一想,自己真要如此狼狈的与师父重逢吗?是否会让师父寒心呢。
谁都没想到。
刹那间,凌非烟伸出长剑。
那剑以平面搭在迟祖泽的拳锋上。她本已动弹不得,却借着这股拳势一跃而起,在空中飘逸的转了一圈,而后呼的再刺出一剑,正中迟祖泽腰间的带脉穴。
让迟祖泽误以为血海穴有多么重要,只是让他放松警惕,他的命门其实是腰间的带脉穴。
那一刺,本是为师父准备的,可却由自己完成了,想必师父会满意吧。
轰的一声,迟祖泽一拳将地面石板击的粉碎,可腰间却生起一阵绞痛。
凌非烟的身子缓缓落下,落入一人的怀抱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观众这才反应过来,一个身穿黄衣的老者不知何时已跃入擂台。此人五官乱飞,面目奇丑无比,两鬓间都是白发。
他抱着凌非烟,如一朵娇艳的鲜花盛开在臭泥里,实在太不般配了。
“你是谁!什么时候来的?”迟祖泽忍着痛楚,对那老者喝道。
徐空桑灵机一动,喊道:“老高,快放下凌姑娘吧,她一人之力足以对付迟祖泽。”
凭着她这句圆场,众人恍然,原来这名老者也是公府的仆从。
徐空明与霍风却面面相觑,怎么在公府从未见过此人,看这老者的身法颇高,难道是徐守聘偷偷部署在徐空桑身旁的暗卫。
凌非烟偎倚在故人肩膀,痴痴凝望着那奇丑无比的脸庞,世界一切都已抛诸脑后,连痛苦都已忘记。她虽然脸色苍白,可眼波却又恢复往日的清澈明亮,甜甜笑着。
凌非烟道:“师父,您下次能不能换张好看点的面具。”
老者苦笑一声,道:“傻子,你何苦这样逼我现身?”
那令人魂牵梦绕的声音再次响起,又让凌非烟心中一荡。
“您是不会让他打死我的,是不是?”
“可你凭借自己,也还是击倒了他。”
“什么,老夫何曾被击倒!”迟祖泽喝道。
二人同时瞪了眼这个打断彼此思绪的粗人,只见他扶着腰,显然那里已生起剧痛,因这名老者突然闯入,擂台停下了争斗,这才并未运气。
“你莫要运气,否则和那常虎一般。”凌非烟道。
迟祖泽哼了一声,微一运气,只感到浑身胀痛,瞬间两腿无力,瘫坐地上,原来这小姑娘所言非虚。
“可恶!老夫中了你的奸计,你究竟使的什么毒!”迟祖泽满面怒容,却又大惑不解。
二人并不作答。
武场小厮忽然喊道:“你们俩若都倒下了,那这比试算作平局,彩头可要留在下一次比赛。”
“我要站起来。”
“可你的身子!”老者满眼的焦急与关切。
“无妨,可以的。”
老者轻轻将凌非烟放下,她以剑撑地。
这位血染全身的少女缓缓站起,如一朵迎着骄阳绽开的凌霄花。
凌霄长于山野,并不华贵,却吹折不断,无有动摇。
霎时间,掌声、喝彩声如惊雷般响起。
人们看到了另一种胜利,这种胜利又何尝不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