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姨娘诞下十三公子那日,沈家各房前来探望,连同沈林持交好的夫人们也来道贺,一向喜欢在人前卖弄的沈摇竹却罕见未露面。
送别客人后,沈初棠途径后花园,见沈摇竹鬼鬼祟祟在桃树下捣鼓什么。
待沈摇竹走后,她看土被翻动过,挖开一看,是一块深蓝粗布,里面裹着几块零散的类似三七的药块。
沈初棠不解,她因何要埋这药?
难道这是害十一姨娘难产的东西?
沈初棠用帕子包起一小碎块,藏于荷包,待亲朋走后,她偷偷拿给沈原嗣看,沈原嗣当时并未认出,两人翻阅医典药籍,发现一种花的根茎,外形着实与三七无异。
蓝穹花根,剧毒无比,且无药可治。
这就是害死她母亲的东西。
只需一钱,便使人五脏六腑出血而亡。
沈初棠缓缓握起拳,“我定让她血债血偿。”
沈摇竹从后花园回来后,三姨娘见她慌慌张张,拦住道:“竹儿去哪?”
沈摇竹略有慌张道:“无,无事,我肚子不适,去屋里躺会。”
三姨娘拉住她的手,见她指甲缝里有土,放近嗅了嗅,目光惊愕。
“你,你埋什么了?”
沈摇竹神色慌乱道:“没,没……”
“说!你看到什么了?”三姨娘声音加重。
话落惊觉自己失态,左右巡视见四下无人,便拉着她进了屋子。
三姨娘用力甩开她,沈摇竹被摔了个趔趄。
“说,你知道什么了?”
“我……”沈摇竹连连后退。
“你不说,倘若出了大事,你是了解你爹的性子,到时候谁都保不了你。”
沈摇竹错愕,转过身不与她娘对视。
“我没什么可说的。”
三姨娘扳正沈摇竹身子,迫使她看着自己,沈摇竹不可置信的看着三姨娘的巴掌狠狠的打在她如花似玉的脸上。
这张她引以为傲的脸,她的亲生母亲,从未为她争过一分一毫的娘亲,从小任她堂堂沈家六小姐竟活得不如个下人,却不争不抢的娘亲,任最坏的十姨娘在她七岁生辰那日,让她与狗同吃一个馒头,也不会给爹告状的亲娘。
一向任人宰割的三姨娘,今日,亲手打了她唯一的女儿。
沈摇竹眼睛赤红的瞪着她,强忍着泪水,怒声里夹杂着委屈,愤恨,与不服。
“从小你就没管过我,你凭什么打我!”
“你动了我柜子里的东西?”
三姨娘被她的话刺到,这孩子自小任性妄为,总舍不得打她,如今她养成娇纵肆意的性子,都是自己的过错。
七岁沈摇竹扭过头,不语。
三姨娘见她目光躲闪,心下急迫。
“还是说……”三姨娘声音颤抖着,不可置信的又问:“当年你说替我给大夫人送药,那时候你就……”
即使她不肯相信沈摇竹会对方红砚的药动手,毕竟当时她才八岁。
倘若没人指使,她不相信她一个八岁孩童会如此狠毒。
“是你……”三姨娘颤抖着手,指着她。
“对!是我!”沈摇竹突然不再惧怕。
即便当年三姨娘也曾怀疑过,但柜子里确实还……
三姨娘深吸一口气。
“为何!”
三姨娘像是疑问,更像是反问。
你真的是那狠辣无情之人?
沈摇竹冷冷一笑,开口道:“当年你与元亲王的侧妃陈如意是发小,后因她参加选秀,嫁入元亲王府,从此你俩天高路远,音尘相别,本以为今生再无交集,却在亲王探视大夫人之时,发现你竟与大夫人共侍一夫,而大夫人,她怀疑亲王与她有染。”
三姨娘打断她道:“休得胡言,你这都哪听来的。”
“难道不是?倘若父亲不曾起疑两人,为何父亲一向偏宠大夫人,却在两人见了几次面后与大夫人割发断情?”
沈摇竹见三姨娘愣住,接着道:“亲王侧妃给了你一包毒药,就是你藏在柜子里的蓝穹花根!”
三姨娘心里恐惧的事,又坚定了三分。
“姨娘莫怕,即便有一日查出来,也许你无关,毕竟谁会相信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会因为争宠杀人?”
沈摇竹说完自嘲一笑。
“你是如何得知我与陈侧妃的事?”
沈摇竹面色立即骄傲起来:“想必陈侧妃看出你不堪大任,便转头又交代了我。”
三姨娘看着她,仿佛她不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而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魔女。
“她许了你什么好处?”
沈摇竹满怀憧憬道:“她许我荣华富贵,许我可自由选择良人,我真庆幸当初的请求,如今我确实有了选择,等书信到了京城,别说钱大人,就是金大人,银大人,也不能强娶了我去。”
“愚不可及!”三姨娘恨铁不成钢道:“她枉顶着一个侧妃头衔,在王府还要看下人眼色,她陈如意,一生都不如意,你觉得她能给你什么!”
沈摇竹不信,反驳道:“你知道什么!陈侧妃锦衣华服,亲王对她礼敬有加,我看你是嫉妒!”
“倘若她有恃无恐,又何故要害人?”
“她,她是害怕,是防患未然……”
“是吗,是机关算尽还是防患未然?”
沈摇竹不怒反笑了:“你是我亲娘吗?为何总与我唱反调,我过得不好你才甘心是吗?”
三姨娘觉得她已经无药可救,沉声道:“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娘,就跟我去自首。”
“你别说笑了!我好不容易长大,好不容易我的心愿要实现了,你却要我自首?你是我亲娘吗?你不是吧,对你不是,二姨娘才是,从小到大,给我撑腰的是二姨娘,给我裁新衣服的也是二姨娘,替我教训十姨娘的更是二姨娘,你做过什么!”
最后一句,沈摇竹几乎是用尽全力喊出来的。
三姨娘已经泪流满面,手紧紧的捂住心口。
“以后我的事,请你不要掺和。不然我们母女恩断义绝!”
沈摇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