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早自习，天也刚刚亮了，气温低的可怜，说话直往外吐白气，这样冷的天，早晨肚子空空，不吃点热乎的浑身都不自在。
没吃早饭的学生都涌去了食堂，食堂正是拥挤的时候。
还有一部分人，把书垫成一小摞，头蒙着校服补觉，比如我。
我习惯在家吃早饭，平时这个时候我是不补觉的，还不是方嘉说的这个事儿，让我琢磨了一晚上没睡着。
“高兴，高兴……睡着了吗”
我刚眯着没一会儿，方嘉就把我摇醒了，我眯着半拉眼睛透过校服缝问他怎么了。
“褚一涵呢？”
我撩开校服，环视了一眼，班里只有大概七八个人。
“去食堂了吧，和陈凯。”
“你不去食堂吃饭吗？”我问方嘉。
他摇了摇头，拿出两个估计是从食堂刚买的包子，坐在我对面打开塑料袋准备啃。
我见他准备吃饭，就又准备盖住脑袋接着睡了。
“咱们到底说不说啊？”本来还想眯会儿的我，他这个问题一问，我直接睡意全无，又把我拉回了昨晚思绪挣扎的一晚上。
方嘉大口大口的塞着包子，没几口就吃完了，嘟囔着嘴咕噜咕噜的说着。
“我昨晚想这个事儿想的差点没睡着。”
谁不是呢。这个事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两头为难，而且如果真的会发生，说了可以提个醒，如果不发生，倒显得我俩多此一举了。
方嘉警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班里没几个人。姜慧嘉拿着本书靠在讲桌旁，好像在看书，其实是在看着班里的一举一动，当然也包括时不时的往我们这儿瞟。她坐在第一排，学习好，体育也好，是全面发展的好学生，人缘也不错，但是我和褚一涵都不怎么喜欢她，因为她总是一副自己什么都懂自作聪明的样子，见谁都笑，假的很。她喜欢出风头，什么都要显着她，她还有自己的四人小团体，说他们说小时代里的四姐妹，每天好的巴不得穿一条裤子。
方嘉没理会她，回头看了一眼趴桌上睡觉的李子，幸亏他睡着了，不然就这家伙这嘴没一半个小时全说了。
“要不直说了吧？”他看了一眼又瞟过来的姜慧嘉，压低了声音提议。
但是怎么说才能让褚一涵信，而且还能委婉的提醒陈凯呢，这又是个死结。
我俩正商议着，姜慧嘉有意无意的往这边凑过来，我正想提醒方嘉让他别说了。碰巧褚一涵和陈凯打闹着进来了，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姜慧嘉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俩看着褚一涵笑着坐了下来，收拾下节课用的书。
“嗯？怎么了？”
她注意到了我俩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抬起头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问我们，我和方嘉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你没最近注意到不对的吗？”方嘉还是没忍住，试探着问了问，褚一涵一脸迷茫的扫了他一眼。
“或者说，听到什么消息？”方嘉换了个问法，褚一涵依旧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换句话说就是，没人找麻烦吧？”我看方嘉讲的她实在理解不了，就在一边解释着。
“没有啊。”褚一涵一脸懵逼的眨着单纯的大眼睛，完全搞不懂这无厘头的话。
“找我麻烦干嘛？”她把水杯拧开，问我俩，方嘉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她就看向了我。我抿着嘴眼光看着桌面把头扭过去，不敢看她的眼神，我俩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事儿，褚一涵正要扒拉着我肩膀继续问的时候，上课铃响了，老师进来，她才作罢。
下课后，估计这事儿她也没放在心上，也没继续问，我俩就也当作这是个不可能事件，没再想这件事。一直到中午下学的时候，南程叫我一起回，我们就和褚一涵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自从她和陈凯在一起后，就再也没和我们一起回家了，她格外的留恋下学的这段时间，每次和陈凯难舍难分的，恨不得两个人绑在一起。
他俩也是不避讳，有时候下学人还没走完，就开始吻别了，难舍难分，双臂缠绕的。
有时我也真搞不懂褚一涵怎么就像着魔了一样，被陈凯迷的五迷三道的，明明之前只是赌气那样，怎么现在......
倒不是说她早恋是多么不堪的大问题，毕竟这在青春期是很正常的，只是她的表现格外的浮夸，格外大胆，对她的议论也越来越多。不过我也感觉她好像慢慢的变了，有些东西不会像以前一样对我讲，大概觉得我听不懂吧，所以我们的分歧也越多，她认识了更多游手好闲的人，就像班里的那个张珊珊。
张珊珊学习不好，混迹在不同的人之间，也很会讨好她，每次都是装着很要好的样子，其实不过是觉得她的身份能给她一点所谓的庇佑和虚荣，我不知道为什么褚一涵看不明白。他俩每天都在讨论谁和谁在一起了，张珊珊喜欢谁，褚一涵和陈凯怎么样了，谁是启星混的最牛的。
张珊珊给褚一涵打掩护，褚一涵呢，走哪儿带着张珊珊，虽然这一切在我看来很幼稚，但是她不以为然。
周三下午第二节课，全校老师开例会，学生都在班里上自习。
楼道里没一个人，只能听到各个班里窃窃私语的声音，太阳直直的照进班里，靠窗边的同学把窗帘一拉，林奕洋在大家的迫不及待的注视下走到讲台上，把投影仪打开，调试了一会儿，拿出褚明宇给的U盘，打开了《雷雨》的话剧版视频。
这是课本上的一篇文章，情节雷的很，倒也是配的上它的名字。
后排看不清的人都搬着凳子往前靠，张珊珊也搬着凳子挪过来，我看她坐在我桌子旁边和褚一涵搭话，也就往后靠了靠给她俩腾出点地方。
张珊珊时不时的朝着我故意搭讪，我也就礼貌的回复了几句，她坐在那里拿起褚一涵的笔袋里的笔看，看完后又要拉开我的笔袋，我不喜欢别人没经过我同意就动我东西，但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就假装要拿橡皮，先伸了手在笔袋里翻，张珊珊也就把手拿了回去。
正翻着，橡皮自己咕噜到桌子下面了，我低下头看了看，发现在方嘉凳子底下，就用手戳了戳他，示意他帮我捡起来。
方嘉也是不知道在想什么，磨磨蹭蹭的转着魔方转过身，问我怎么了。
我指了指下来，他好像没看到，眼睛全在魔方上，一边转一边又问我怎么了。
我直接把他的魔方抢了过来，又指了指地下压低声音说“橡皮”。
他愣了愣，说了句“哦。”就弯下腰去捡，捡上来把橡皮放在桌子上，还没等我把魔方给他，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着眉头又把身子转了回去。
我只好伸出手，把魔方放在他肩膀上，谁知道他还被吓的哆嗦了一下。
估计又在琢磨什么东西吧，他总是这样，我们都习以为常了。
方嘉拿过魔方，我瞟到一旁的张珊珊用一种看透了什么的眼神正看着我，我看了回去问她怎么了，她忙把眼神转到其他地方说没什么。
我半信半疑的又看了她一眼，把橡皮搓干净放了回去。
刚放回去，张珊珊突然凳子一斜，向我这边靠过来，凑到我耳边说，“高兴，你俩……是不是……”
她用一种八卦的眼神瞟了瞟我，又瞟了瞟方嘉，嘴角朝一边勾起一个弧度，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得出这么个结论。
“没有……”我冷淡的说着。
但是她还不依不饶，说什么我急了，是不是说中了。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着，“你无不无聊。”我觉得她很没有分寸，无聊至极，我有点气，就差把我有喜欢的人这句话说出来了。
“怎么啦？”
专注看电影的褚一涵注意到我们俩的动静，扭过头问，但是眼睛还看着屏幕。
“没啥，没啥。”张珊珊笑着摇了摇头，“我和高兴开玩笑呢。是吧？高兴。”说着她抱住我的胳膊，腆着脸笑眯眯的看着我。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我把她的胳膊推开，不想搭理她。她看褚一涵也不怎么说话，我也没好脸色，就搬着凳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后边的人拍了拍褚一涵，说张珊珊叫她。
好像是他们有几个人攒了个真心话大冒险的局，褚一涵本来就爱玩，爱热闹，再看陈凯也在，就猫着腰，和后边不玩的人换了个位置。
后边的局一开，不时传来嬉笑声，搞得前排的人都扭头看怎么回事儿，不过影响不是特别大，反正是看电影，林奕洋也就没说什么。
没过一会儿，他们好像在大冒险，哄笑声说话声，显得聒噪的很，渐渐的其他人也都开始说话，声音已经快盖过了电影的声音。林奕洋作为班长就大声的制止了几句，维持了一下纪律。
这种安静也只维持了不到五分钟，没过一会儿嘈杂的声音又开始了，楼道里还有巡视的值班老师，这要是被记了，估计整个班下周都得被通报批评。
声音已经和电影的声音混在了一起，嗡嗡嗡的，林奕洋直了直腰看了看周围，准备站起来再维持一下纪律，他屁股刚离开凳子，人还没完全站起来，嘴半张着正准备说什么。
“陈凯，我要嫁给你！”
这一声压过了所有嘈杂的声音，班里顿时安静。
林奕洋维持纪律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呆呆的站在那儿看着说这句话的褚一涵，同时惊呆了的还有其他所有人，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过头看着玩疯了的她。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我们还在愣神的时候，班门猛地被推开了，门上的玻璃被震的啪啦啪啦的直响。
褚明宇黑着脸站在门口，褚一涵刚刚的那句话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大概率是听到了吧。
他手背后，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的表情，缓缓的走进来，用脚把门带上，后边的几个手脚快的人赶忙开始收拾桌子，把玩游戏的纸条随便塞在什么地方，准备各自回座位。
“别动，站那儿。”
褚明宇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像是钉子一样稳稳的砸在地上，他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慢慢的朝着后边走去，后边几个学生见这情形，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了。
林奕洋看情况不对，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准备上去把还在播的《雷雨》关掉。
褚明宇摆了摆手，示意他别管，他只好又坐了回去，大家都低着头假装自己很忙，偷摸着侧过头瞟后边的情况。
褚一涵动作快，褚明宇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她飞快的溜回了自己的座位，褚明宇暂时也没有管她，面无表情的走过站着的陈凯身旁，伸出手朝着张珊珊冷静的说着，“拿出来。”
张珊珊不知道是装傻还是不知道他的话什么意思，眨了眨大眼睛说了一句，“啥？”
“要我自己找到就不是现在这样了，你们刚刚干嘛呢？”
张珊珊听褚明宇说完后，没说话，褚明宇又看了一眼周围几个人，他们扭扭捏捏的从桌子里，裤兜里翻出纸条。
陈凯见褚明宇背对着自己搜其他人，赶忙把自己手里的纸条塞进了嘴，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去。要不说，他也是个狠人，那团纸不小，他就那么生吞了下去，咽了之后朝着褚一涵眨了一下眼睛，褚一涵舒了一口气。
估计陈凯那张纸写的就是和她刚刚喊出来的那句话有关的吧。
没收完其他人的东西，褚明宇转过身看着陈凯，从头到尾的打量着他，“你的呢？”
陈凯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把裤兜翻出来，“没有。”
褚明宇没讲话，只是看着他，他就又把上衣的口袋翻出来，自己转了个身，似笑非笑的说着“真没有。”他的态度让本来强忍着怒火，努力表现的心平气和的褚明宇有点压不住。可是又确确实实没搜出来，他冷着脸，指了指被没收的几个人，还有陈凯。
“楼下操场，十圈……我会在楼上数的”
几个人不情愿的脱了外边的厚校服，向楼下走去，陈凯路过褚一涵的时候，褚一涵一脸担心的看着他，他冲着她笑了笑走了过去，这一刻，陈凯肯定觉得自己很帅，就像英雄救美了一样。
“你，也去。”
褚明宇指了指眼神还在陈凯身上拉丝的褚一涵。
褚一涵本想狡辩什么，但是又觉得理亏，就磨磨蹭蹭的站了起来也朝着楼下走去。
他们都出去后，褚明宇坐在后排空了的位置上，用手扶着下巴，呆呆的看着窗外，不知道是在监督他们，还是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