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立武望了众人一眼,闷哼了一声,冲铁脚师爷低声吼道:“随我回去!”说罢,扭头便朝着解家岭的方向奔去。
铁脚师爷自然得听解老爷的话,便也不再带人围攻那三个华山少年,赶紧唤了马捕头等人领着一众家丁和江湖客紧追解立武,往解家岭方向跑去。
王云英见黑衣人离去,整个人便跟失了魂似的痴愣愣的呆立在原地,陷入到了回忆和沉思之中,呆滞的眼神中带着恐惧、带着悔恨、带着不甘和绝望。
十五年前海沙帮帮主焦得志和其师叔刘澄江在自己孩子满月宴上设计害死了自己妻儿,自毒娘子刘冬儿死后,这海沙帮便没了主心骨,帮主焦得志也变成了瞎子,实力是越来越弱,跟着他们混饭吃的帮众大多改投了别帮别派,很多地盘和买卖也被其他帮派抢了去。
此次解立武能邀他海沙帮前来商议大事,这最激动的便是有着不下男儿野心的王云英,她带着焦得志、刘澄江、还有她的孩子全家出动,一是感激解二爷还想着他们,便要出些气力,二是要在一众帮派面前亮亮相,告诉他们,她海沙帮还有人,她王云英也有的是手段,若哪家不讲江湖规矩,也别想讨了什么便宜去。
故这一日,祭江龙王,王云英和刘澄江便代表海沙帮随着解立武出来应付外敌,将孩子交给了瞎眼的丈夫留在解家,由解家老妈子帮着照看。
谁想王云英自见了那黑衣人,便似被勾走了魂魄一般,再没了那野心勃勃的眼神,恍惚间,想到那黑衣人刚才所言,让她去见自己瞎眼的丈夫和孩子最后一面,猛的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可能有危险,不禁失声呼道:“我的孩子!”便哪里还顾得上管那刘澄江死活,转身就向解家岭方向跑去。
可当王云英刚跑出两步,便被一身型如塔的汉子挡住了去路,此人正是跟着太泊湖卷叶龙须田金喜一起来的金鼎罗汉孙宏景,只见此人瞪着王云英,喝道:“先别走!把你们海沙帮毒沙的解药给我,救我大哥!”
而在一旁正抱着惨声哀嚎的田金喜、一脸焦急之色的铁杵罗汉孙恢景,大声喊道:“快让那娘们拿来解药,田大哥怕是要不行啦!”
听闻此言,金鼎罗汉孙宏景将肩上扛着的一尊镀金大鼎重重砸在王云英身前,喝道:“快把解药拿来,否则便把你砸成肉泥!”
王云英手中攥紧匕首,隐在腰间,恶狠狠的看向金鼎罗汉孙宏景,只是此刻她心中担忧自己孩子的安危,才不愿与这莽夫多做纠缠,便指了指趴在地上已不再动弹的刘澄江,说道:“解药都在刘二爷身上,你自己去找吧!”
金鼎罗汉孙宏景听王云英这么一说,便急赤白脸的扑向刘澄江,连他那大鼎也不要了,哪里还会顾刘澄江的死活,将其如死鸡一般翻来拎去,找了半天,只翻出一个钱袋子,里边干瘪瘪的装着几两碎银子,哪有什么解药,再想细问刘澄江时,就见这老头七窍流出的黑血已然糊了一脸,凝成了血痂,一探鼻息,哪还有气在,早已是死去多时了。
金鼎罗汉孙宏景此时才知上当,再回头找王云英算账却还哪找得到人,只得灰头土脸的来到铁杵罗汉孙恢景近前,探看他们大哥田金喜的伤势,这一看不要紧,就见田金喜整张脸已满是被烧坏的烂肉,眼眶、鼻孔和上下颚已被毒水烧没了皮肉,露出森森白骨,这田金喜似也是折腾的没了气力,舌头被烧没了,嘴中只能微微的发出呜呜之声,眼见是出气多进气少,不消半刻就要追着那刘澄江去阎王殿报到了。
铁杵罗汉孙恢景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把田金喜单手一揽,抱在怀中,起身对金鼎罗汉孙宏景说道:“走!去找那娘们和黑衣贼!就算救不得田大哥,也得把害田大哥的人捣成肉泥!方解此恨!”说罢,这两个巨塔一般的汉子也都朝着解家岭方向跑去。
此时此刻,留在这野林子里的,只剩下零星几个想捡便宜的江湖客,却被冯吉祥眨眼间砍翻了两人,剩下的几人见讨不到便宜,也都灰溜溜的四散逃开了。
经过这么一番腥风血雨的拼杀,除了一地尸身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各处,林子里便又只剩下了萧云牛、蓝孝悌和冯吉祥三人,只是此刻倒在地上的不再是冯吉祥,而是变成了萧云牛。
蓝孝悌紧紧握着萧云牛冰冷的手掌,在其心急如焚而又不知所措的脸上簌簌的流淌着两行泪水,嘴中兀自咕哝呜咽着:“阿牛哥,你可千万别出事啊!师父、师伯都不在,我……我该怎么办啊!”
这时,萧云牛被握着的手掌竟缓缓反握住了蓝孝悌的小手,只见萧云牛微微抬起头,有气无力却故作笑颜的说道:“我没事……现在……好多了……”
蓝孝悌也是一惊,实没想到萧云牛竟没晕过去,还能和自己说话,细看之下,就见萧云牛的脸色竟是有所转好,原先惨白的脸上已是稍稍带出了一丝红润,心中是又惊奇又高兴。可这一高兴,便是哭得更加厉害了,边哭边关切的问道:“你好些了吗,阿牛哥?我还以为……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萧云牛笑了笑,回道:“这武当派的纯阳无极功,当真没有白练……刚才气虚症一犯,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呵呵,可按着武当派的运气法门,调匀呼吸,将存在五脏六腑的五谷之气运转周身,现下已感觉好多了……”
蓝孝悌破涕为笑道:“看来那武当派的梅雨秋还算没有骗人,也不枉咱们救她一命!你可吓死我了,阿牛哥!若你真是气虚体寒的病症犯了,我……我……我……”说着说着,蓝孝悌脸一红,不再往下叙说,而是娇羞的将头扭向一旁,竟又兀自的哭了起来。
萧云牛赶紧安慰调侃道:“若我那气虚体寒的病症犯了,你就像那日在落雁峰草堂中一样,用凰剑给我一剑,便是救不活我,也可报了刚才我用凤剑刺你之仇。”
蓝孝悌回眸笑道:“你又没刺到我,我干嘛要刺你!不过,你倒是刺伤了吉祥师兄,就让他还你一剑好了!”
正在一旁警戒的冯吉祥听蓝孝悌提及自己,便凑了过来,见其握着萧云牛的手又说又笑,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赶紧说道:“走!此……此地……危险!”
蓝孝悌也是猛然恍悟道:“对!阿牛哥,你可好些了?咱们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做调养!”
这时,萧云牛已能自己撑起身子,可却摇头说道:“我还得去解家一趟!”
“为什么?”蓝孝悌不解的问道:“他们解家的麻烦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况且此刻你的身子虚弱成这样……师父不是说,要咱们出门少惹麻烦吗?”
萧云牛眉头紧皱,向蓝孝悌认真的问道:“可……可那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你可认得?”
蓝孝悌摇了摇头,不知萧云牛为何对那个黑衣人这么上心,赶紧回道:“不认得!那人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吗?听声音倒像是个女人?”
“女人……”萧云牛看着蓝孝悌,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心中所想,只是说道:“那人……那人我一定认识!她的声音太熟悉了,好像是……好像是……”萧云牛使劲回忆着刚才听到那黑衣人声音时的感觉,继续说道:“只是刚才我气息不畅,头晕耳鸣,怕是听不真切!但我一定要去解家,去找那黑衣人!那人在我危难之时出手相救,她一定认得我,我也一定认得她!”
蓝孝悌虽然仍是不解,但见萧云牛言语如此肯定,就是想阻止怕也阻止不了了,便干脆说道:“那好,既然要去,咱们三个就一起去!刚才若不是那个黑衣人出手相助,被毒沙撒中的怕就是咱们了!便是回去报恩,也不为过!”
说着说着,蓝孝悌便刷的一下站起身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就要向解家岭进发,可一低头,却见仍很虚弱的萧云牛几番使力也没能站起身来,便赶紧俯身扶他坐好,说道:“阿牛哥,你现在没有气力,多歇息一会儿,咱们再赶路也不迟!”
萧云牛点了点头,兀自坐好调息聚气,瞧了一眼正坐在身旁盯着自己发呆的蓝孝悌,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凰剑,不禁疑惑的问道:“昨日那两个叫花子把你掳走,后来都发生了什么?这凰剑怎么又回到了你的手中?”
蓝孝悌一乐,可紧跟着又一皱眉,冲萧云牛回道:“那两个叫花子不是坏人,自不会害我,也把我的剑还给了我!倒是那姓郭和姓解的两家可是坏的很那!昨日咱们险些被解立武给骗了!哼!竟差点去帮他做什么童男童女!你可知,为了这童男童女,他郭解两家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