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董萱父母留宿的好意,陈望准备回单位值班宿舍随便对付一夜。
哪怕重生了,听见董萱声音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点自卑。
董萱出身和家世,自己又是重点大学学生,相较于陈望,显赫得有些高不可攀。
望而却步么?不会。
都重生了,这个词已被他剔除出了人生字典。
董萱还有几年毕业,陈望暗自发誓,这几年时间一定要闯出一番名堂,让自己配得上她。
这时的董家,董修文拿了床毯子,斜靠在木沙发上看着电视、想着事。
谢瑾收拾完后,坐在丈夫身旁织毛衣。
“我说老董,你对陈望太好了点吧,似乎超出了对普通晚辈的关爱,竟舍得拿茅酒招待他。你莫不是想替萱萱选男朋友吧。”
“我只是觉得小伙子有思想、有文化、还有冲劲,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萱萱也经常和我提起过陈望,看得出来,女儿对这孩子有好感。”
“可他只是一个中专生,女儿重点大学高材生,未来肯定要留在大城市发展的,他们两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董修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嘿嘿一笑。
“老婆,你要相信我看人的眼光,这陈望啊,不是普通人,不要用学历来论人成败高低,那玩意只是一张纸。我先睡了。”
“一张纸?恢复高考的时候,萱萱都七八岁了,你还不是为了那张纸,跑去参加高考。”
谢瑾笑骂着,用手里的毛线球砸向董修文。
------
骑着车,吹着微凉的夜风,陈望的酒意基本消散了。
厂区侧门竟然没锁,传达室的灯亮着,保卫科的值班人员竟然没在。
陈望推开门骑行进去,心想保卫也许是上厕所去了。
将单车锁好之后,他感到一阵尿急。
本想着找个犄角旮旯就地解决,却发现对面的女工宿舍楼亮着灯。
这要是被人看见传出去,在这时代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甚至会影响前程。
陈望点着烟,快步朝厂区最近的厕所走去。
解决了内急的事情,神清气爽地正准备回宿舍蹭张床铺睡觉。
却听见离厕所不远的酒糟房传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里面没开灯,声音不像是老鼠,反倒像是人干活的声音。
他循声走去,酒糟味越来越浓,却有一股马骚味夹杂在其中。
借着昏暗的月光,陈望看见墙角停放着两台马车。
马嘴被套上了马笼头,显然是防止马嘶惊动别人。
阴影处一个火星忽暗忽明,明显有人在抽烟。
看到这里,陈望哪还不明白,这是有内鬼在偷酒糟。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旁边的另一个酒糟房。
这个年代的人,不像后世那样,有那么多的坏心思。
不过后世是坏在人心,现在的人很冲动,很有血性。
若自己真上前抓贼,保不齐逼得对方狗急跳墙。
酒糟是厂里的,生命是自己的。
陈望可没有觉悟勇斗窃贼争先进工作者,那是保卫科的职责,当下也不敢冒险打草惊蛇。
两辆马车,传达室保卫科值班人员不在屋里。
显然这偷酒糟之事是团伙作案,内应起码有一个保卫科人员,小偷人数至少三人以上。
“老徐,你们装好没有?”
破锣嗓一样的声音,很有特色,陈望一下就听出了望风之人,正是吴大志的儿子,吴庆国。
陈望暗自好笑,吴大志一身正气,当厂长多年坚守底线,别说贪墨之事,一针一线都没从厂里拿过。
哪知道他的儿子居然伙同保卫科的人,偷窃酒厂酒糟,甚至是嚣张到用马车运的程度,几乎算得上是光明正大的抢了。
不过这个时代,管理不规范,又没有监控系统,工人们小偷小摸盗取厂里的东西实属常见。
很快,三个窃贼就将两辆马车装满了酒糟。
一辆马车能装二十多袋,一袋百多斤。
这一趟他们就能偷走两吨多,4000多斤。
按现在的行情,酒糟3分钱一斤,估计销赃的话会被压点价。
他们这一趟,至少也能干个百八十块的样子。
一个月多偷几次,远远超出吴庆国赶马车的收入了。
这正是应了那句话,马无夜草不肥。
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陈望并不准备揭穿吴庆国的偷窃行为。
不揭穿他,但是得敲山震虎。
新成立的公司怎么也得将吴庆国招进来,这是对吴大志施以恩惠。
现在有驾照的人太少,培养新的驾驶员,学驾照需要开单位证明。
况且B照的学费还高得吓人,差不多达到了3000元的巨款。
以陈望的工资不吃不喝都要存15个月,培养这批驾驶员,他可没一分钱可出。
几十号人的培训费用就高达近10万块,怎么着也得让厂里把这件事处理了。
拿捏住吴庆国,必要的时候亮出来,还可以做对付吴大志的杀手锏。
他盘算着这几日,就得赶紧筛选学驾照人员的名单。
张福杰的小舅子、张文英的弟弟,厂领导需要解决的亲属,一并给他们解决。
悠悠众口堵住了,到时开会形成集体决议,由厂里出钱开证明,驾驶员培训的事情就能顺利解决。
陈望躲在窗缝里,看着吴庆国等人用油布将马车车厢盖得严严实实。
昏暗的月光下,他看不清众人的面孔。
四个人,其中两个穿着保卫制服。
果然不出所料,全是内鬼。
“老规矩,赵义文你去把大灯电闸拉了,摸黑从侧门出。”
吴庆国看来还是这个小团伙的头头,只听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撤离,想来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作案了。
陈望心念一动,从另外面墙的窗户跳出去,悄悄潜回了侧门传达室。
灯很快就被拉灭了,没一会,他就听见轻微的马蹄声传来。
另一个竟然是保卫科副科长秦德忠,只见他轻手轻脚地拉开大门,就要放吴庆国他们出去。
“嗝,这不是庆国大哥吗?这么晚还送煤炭来?”
陈望恰逢其时地走了过来,装出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好像就是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