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董修文将陈望叫进书房,并打发张齐先行离开了。
看过了陈望手写的报告,董修文呷了口茶,伸手敲了敲书桌。
“小陈,你这方案写得很好,一年半能回本,还能改变用马车运输煤炭供应酒厂的历史。”
董修文对陈望的报告,先是采取了肯定的态度,接着他话锋一转。
“首批采购就要买长安双排座15辆,东风EQ140和EQ153各8辆,这费用可差不多要三百万,相当于酒厂一年上缴国家利润的总和。你这哪是成立酒厂运输部?分明是要成立一个运输公司。”
陈望点上董修文甩给他的烟,笑了笑。
“对,就是成立运输公司。董叔,你想想,现在全国经济一片大好,货物南来北往、互通有无。仅靠铁路运输是远远达不到要求的。
这运输行业是新兴朝阳产业。你看黔中运输公司,垄断了五县一区的运输,每年是赚得盆满钵满。
我的意思是,咱们县自己成立一家新的运输,由酒厂和县国资控股。”
董修文深吸一口烟,狠狠地揉了揉头,他已经觉得自己胆子够大了,准备特批酒厂成立运输部,没想到陈望胆子更大。
“小陈啊,你想过没有,这么做风险有点大,还可能会犯政治错误。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董叔,都九二年了,八五计划都推行一年了,我们要紧握时代命脉,推行交通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因为陈望的话太过震撼,董修文一时间脑子在飞快的转动。
作为一县之长,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盘活经济,把GDP搞上来,把人均收入搞上来。
平水县依托有老三线重工业,又有全省排名前五的酒厂。
GDP总量12.36亿,在全省看似排在前列,人均更是以3600元遥遥领先于省人均收入的800多元。
但这GDP是被老三线四五个厂矿拉高的。
对平水县政府来说,那些厂矿隶属于部队,产生多少价值都和地方无关。
实际上,抛开那几个直属上面的厂矿来说,县里GDP总值才有不到3亿。
主要构成还是农业,工业组成部分就平水酒厂,还有濒临破产的水泥厂和玻璃厂。
思索了一下,董修文将烟头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
“小陈,你说的事涉及的因素太多,资金风险有点大。我得提交常务会集体审议。”
陈望对一个月到手的那点工资,根本无法满足,这几日一直在思量搞钱的事,而且要搞得堂堂正正。
他昨天抓黄鳝,今天来董家,并不完全是为追董萱做准备。
“董叔,要不这样,为减轻厂里的风险。现在国家不是鼓励个体企业创业吗?这个运输公司要不就由我来成立,所买的车辆由酒厂租给我,签订租赁合同,我付租金。”
说出这番话,陈望的心跳得砰砰的,生怕被董修文一口拒绝。
董修文又是一阵沉默,随即哈哈一笑:“果然没看错你小子,有魄力。不过这样一来,你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利用酒厂的资金帮你创业吗?”
听着这话,陈望心里顿感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知道这事有谱。
“我不也会按时支付租金给酒厂么?而且货车的所有权还在酒厂手上,资产并没有流失。到时我会和酒厂签订合同,优先保证酒厂的运输后勤。”
董修文好像也很高兴的样子,他站起身重重拍了下陈望的肩膀。
“你的这个法子,可行。不过现在‘公司法’的呼声虽高,还没有彻底落地。注册公司手续有些麻烦。
这样吧,明天我让小张给你开证明,然后给工商、税务口打个招呼,你尽快去成立公司。我明天就把提案提交常委会,争取早日落实。
不过你也别报太大希望,车辆的采购规模估计不会如你所愿,我会尽量去争取。
记住,你是依托于酒厂创业,一切都应该优先服务于酒厂、服务于人民。”
这个年代的创业,大多都是吃了政策的红利。
陈望心中不由感慨,选择走董家这条路没有错。
他暗暗发誓,这次创业定要做得有声有色,定不能辜负董叔叔的期望。
“老董,你女儿来电话了,快点,长途电话费贵着呢。”谢瑾的喜悦声音从客厅传来。
董修文眉头一喜,三步并着两步地快步打开书房门赶去客厅接电话。
这时他的神色,哪像一县之长的模样,完全是后世所谓女儿奴。
跟着对方走入客厅,电视里正在放着《杨家将》。
陈望饶有兴致看了两眼,画面很差,剧情正演到杨老令公兵败金沙滩。
杨大郎为救父亲和兄弟,被门夹死的那一幕。
“萱萱,爸哪里喝酒了?别听你妈胡说。”
“好吧,爸真的就只喝了一小杯,不信你问陈望。小陈,你来接电话,给我证明一下。”
董修文将电话筒递向陈望,还朝他使了一个眼神。
陈望心领神会,朝对方轻松一笑。
拿起电话的瞬间,他的心境却不再平静。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真正重生成了十九岁,一颗心有些激动而忐忑,生怕爱而不得。
“喂,是陈望吗?你上班之后都不兴给我写信了,我给你写信你也不回,怎么,上班了就和我们脱节了啊。”
董萱俏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陈望感觉如遭雷击一样,一时间竟想不出怎么应对。
“信号不好吗?你在听吗?”
“我在听,我会给你写信的。等你暑假回来,我亲自给你做红烧肉,爆炒鳝段。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
陈望有些语无伦次,他自己却没感觉到。
或许正应了那句话,每个男人内心深处都住着一个女孩,哪怕到老到死,都是那么美好的回忆。
“那我就等着假期你给我做咯。刚才听我妈说,你今天来我家陪我爸喝酒了。你能来陪他喝酒我很高兴,但是他年纪大了,你要让他少喝点,不许灌他酒。我要回寝室了,记得给我写信,地址你知道的,好了我挂了。”
听着电话传来的忙音,陈望一阵失神,这声音哪怕重生了,还是那么刻骨铭心。
“小陈,时间不早了,你也喝了酒。今天别回去了,让你阿姨把客房整理一下,你今天在这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