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游脊背一阵麻痛,令她猛地蹙眉,倒抽了一口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石新雨眼光灼灼地盯着她,彼此鼻尖与鼻尖之中只差毫厘。他语气略带讥讽:“你以前不喜欢穿裙子的,现在怎么穿了?”
祝安游方才一直不敢细看他,而现在他的脸,却如此之近地呈现在她眼前,令她发怔。
祝安游这才发现,石新雨变了。
他变得更硬朗了。稚气褪尽,英气上扬。
细长黑眸子依旧干净,但更沉淀了深度。国字脸颊依旧精瘦,但丰富了棱角。皮肤颜色晒深了,泛着些许光泽。就是声音,也变得更低沉了。
也是,都三年了。他不再是二十二岁的石新雨了。
只是,只是他身上的气息,似乎没有变……
“以前你也不喜欢擦什么口红。”石新雨用长腿牵制住她,腾出一只手,用食指缓缓抹过她的下唇,晕染出几丝嫣红的膏脂渍。
祝安游回过神来,抬起手腕抵住他肩,用力偏过头去:“你也都说是以前了。你快放开我。”
石新雨却掰过她的下巴,冷着脸:“还有这难看的耳坠子,你以前根本没有耳洞。”
说着,他探长手一边一下,捉走了她的一双珍珠耳坠。
祝安游躲不过,愠怒地看着他:“我可是你哥的女朋友!”
石新雨的脸又贴紧了一分,睫毛都快拂到她脸上,薄唇压迫过来:“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我跟你的往事。”
祝安游羞耻又紧张:“你想干什么?会有人看见的。”
“你以为,我还会亲你吗?”
他却在这当口,讥诮一笑,就这么轻快突兀地放开了她,若无其事地站正,将手搭在牛仔裤口袋里。
祝安游心中一揪,一股淡淡凉意蔓延开来。
但这种伤感立刻化为逞强:“这样最好不过。”
她强作淡然地说着,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正好叮地一声,到了。祝安游将脊背和脖子挺得笔直,用最稳当的步伐,率先迈了出去。
祝安游走的时候,石新雨一动不动,盯着她的后脑勺,眼底漫过一层失落与薄怒。
俩人拉开距离,立在电梯外等李烨。红色数字在递减闪动,应该是他在下来。
祝安游从小包里捏出纸巾,掏了一张,对着光亮的墙面,快速地擦了擦唇下的口红渍,然后将纸巾轻轻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中,抿抿嘴。这动作做起来,宛如销赃现场,令她无缘无故头皮一麻。
“把耳坠子还给我。”祝安游眼睛盯着跳动的红色数字。
石新雨却置若罔闻,半声不吭。
叮。李烨出来了。
“我妈非要让你带点东西走,塞不了你就塞我了。都是小不丁丁的东西,你就拿着吧。”李烨提着两大袋东西,看着像是名贵的茶叶、吃食之类。
祝安游微微白他一眼。为的不是这个,而是方才他的缺席。
“咦,你那俩颗晃荡的珠子呢?没掉家吧?”李烨打量祝安游空空的耳#垂。
“喔,刚放包里了。”
撒完谎,她就瞥见石新雨嘴角边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讥笑。祝安游咬咬牙。
李烨的宝马320上。祝安游坐在副座,石新雨坐后面。
“新雨,车站远一点,我先送安游回家,再去车站。”李烨动作优美地划拉起方向盘。
“好。”石新雨言简意赅。
他的声音不高,却磁场强劲,穿过空气直直地递进祝安游心里。祝安游将背脊死死贴着椅背,无法抑制地想起了那些旧日里,他唱歌的样子。
一别两变,过眼云烟,空余这些许的怨。
不敢往后看,但无端地感觉到身后那寒星似的目光在盯着她。祝安游一双小手紧紧攥着腰间的安全带,大气也不敢出。
“新雨这人从小就装酷,谁都欠他八百万,你别介意。”李烨抬眼,瞥了瞥后视镜里不苟言笑的表弟。
祝安游笑笑:“我介意这个干什么。你开车注意点,那丁点技术别瞎嘚瑟。”
李烨却又踩了下油门:“神马叫那丁点技术?小看我啊。”车子倏忽间嗖嗖超过了四五辆车。
祝安游一惊,皱起眉,带着恼意伸手打了他肩膀一下:“你这人,还来劲了。”
收手的时候,她从余光里体会到石新雨的一脸厌恶。祝安游尴尬地坐好,心下莫名为这个小动作而感到后悔不迭。
这一路上,石新雨都没怎么说话,就“恩”“好”了他表哥两三声。
祝安游心里头邦邦打着小鼓,一口气掐得越来越紧,总算撑到了自家楼下。
简直有一种幸存之感。呜呼哀哉,此后人间,莫要再见。
下了车,才松下肩膀,就听得李烨好死不死地说:“新雨,把后座上那些东西递给安游。”
祝安游张了张唇想说“不要”,又觉不妥,只好僵立在车门前。临夜的晚风,拂动她的墨蓝色裙角,似漫漫的深海波纹。
石新雨轻快地打开门,长腿一伸下了车,同时拎出了那两包礼品。他攥着红色拎把的一端,无声地递给她。